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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第七章 烛前夜话

    回宫路上,风临面无表情,听着长姐喋喋不休教训了自己一路。听得眼睛直了,耳朵鸣了,手脚也木了。整个人如一只失去灵魂的呆木鸡。

    直到风继叫她下车,她也呆呆地回:“是,长姐,我错了。”

    风继听了哭笑不得,抬手将她抱了下来。进了皇宫换上轿辇回到了栖梧宫。

    殿内父君早已等候多时了,风水轮流转,风继叹了口气跪在殿内挨训,风临则被白苏领着回到寝殿。寒江去忙别的事了,风临也没有去缠着她,进殿换了衣服,遣了众人去门外。她没进寝房,在外屋的榻上倚着臂枕,重重的叹了口气。

    白苏站在一旁,也是没缓过神的模样,道:“殿下,奴婢从来没见过大殿下讲这么多话,大殿下真能讲啊!”

    “你懂什么。”风临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笑了一下,“长姐她只是不和旁人讲那么多话。这才哪到哪,当年吾薅了老夫子胡子,长姐足足教育了吾三天,整整三天。日夜以继,苦口婆心,那三天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吾都听不得半句之乎者也,一听就吐。”

    白苏同情地看向风临,说:“殿下,您也不容易……”

    风临惨笑一下:“长姐哪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唠叨。”

    白苏又皱眉说:“唠叨也比下午那出好多了,今天那公子说那几句话,奴婢简直惊掉大牙!这也太疯狂了些!莫不是个痴傻的?”

    脑海中一瞬闪过那执拗又大胆的心仪之语,和跪在地上颤抖的身影。

    风临忽然头痛欲裂,扶额道:“别提他,吾想想就头疼!”

    白苏问:“殿下您很讨厌他吗?”

    “倒也不是讨厌。”风临皱眉道,“就是这人有些一根筋,迂得很,吾应付不来。”

    白苏点头表示赞同,又不解的问:“殿下您干嘛要自己造个锅背啊?看你被他们说奴婢真的很生气。而且那发簪您明明很喜欢的,就那么摔了多可惜啊……”

    风临正色道:“你这丫头,一支发簪而已,怎么能与一位男子的颜面相比呢?总归是被人看到跪在吾面前,不给个合理的解释,他会被人笑话很久,把过错推到吾身上,别人便不会笑话他,只会同情他。吾不过是被说几句,又没什么大不了。”

    说到最后一句,风临想起了长姐的滔滔不绝,脸色一白,扶额重复道:“不过说几句……没什么大不了……”

    白苏定定看着她,把风临看得有些奇怪,道:“干嘛?”

    白苏盯着她认真说:“殿下,您是个好人。”

    “不,吾不是,吾没有道德。”

    如此这般,主仆二人说说笑笑,就休息了。

    翌日,风临早早地起床,跑去武馆练武,下午背书,累得要死。看见风德宜也打了招呼,她神情自若,倒是风德宜面色尴尬,难得没有阴阳怪气。

    一天也没什么新鲜事发生,倒是傍晚的时候,长姐不知为何来寝殿寻她。

    风继忙着大典的事,一整日都不见踪影,风临见她有空来寻自己,高兴得很,连忙迎上去说:“泰王殿下这会儿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风继轻点了下她的额头道:“小丫头,没个正形。今日书读得怎么样?”

    风临不假思索:“读的好极了!”

    风继笑了笑,说:“我今日出宫,碰见姑姑家的仆人,非要我把一盆鱼带回来交给你。”

    “什么鱼?”

    风继对门外招招手,说:“拿进来吧。”门外进来一人,手里捧着一木桶,咣地一声放在二人面前。风继道:“那仆人说是他家五公子交代的,说赠与三皇女殿下赔罪。”

    风临看着眼前这桶,桶里有三条小鲤鱼,最大的也不过巴掌大小,在桶中迟缓的游动。这寒冬腊月,难道那傻子真去抓鱼去了?

    不,应当不会,许是哪买的。可她瞧着这小破鱼,怎么也不像能拿到集市卖的模样,于是问长姐:“这鱼是怎么来的?”

    “我不清楚。”风继摇摇头,“那仆人也没有说。”

    见风临眉头紧锁,风继不由得问:“临儿,怎么了?”

    可风临微抿嘴唇,没说什么。风继也没有追问,只道:“明日不必去上课了,会有司仪来教你典礼上的事情,今日早些休息吧。”

    风临点点头,待风继离开后,白苏低声问:“殿下,不会真是他抓的吧?”

    风临犹豫道:“应当不是吧……总不会有那么蠢的人,为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去受罪。”

    那日后风临也没打听子徽仪,三条小的可怜的鲤鱼也没吃,被她丢进了宫里的内湖。

    此后风临忙的团团转,皇夫也埋在成堆的事务里熬得眼圈都乌了。朝中内外都忙得不可开交,宫内的内侍更是来去匆匆,陀螺一般转来转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泰王殿下即将到来的及笄礼,又或者说,是未来太女的册封礼。

    风继每日早出晚归,回来倒床便睡。风临有时想姐姐了,便偷偷跑到皇宫前殿去远远望一眼。看她一步一步练习着祭祀时的流程,风临既心疼,又高兴。

    在万千的期盼中,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看长姐挽上发髻,穿上礼服,原本明月一般的人,忽然就多了几分威严。可长姐还是长姐,便是多了威严,她的光芒还是那样清亮,温柔。

    风临在一旁行礼,内心激动地疯狂尖叫。

    武皇驾到,百官相迎,身边的刘育昌高声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帝王垂统,长治久安,必立元储,以固国本,绵宗社之泽,慰臣民之望。今有皇长女风继聪颖毓秀,贤德恭顺,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女,正位东宫,以兴八方民生,繁四海之心。

    昭告天下,咸使闻知。

    宣文十二年,一月。”

    风继领旨谢恩,接受百官朝贺,移步至太庙,祭告天地。

    当看到长姐身着礼服,礼成,文武百官跪地高呼时,她的内心涌上一股奇异的情绪。

    凛冽的北风忽然横穿着从风临身边呼啸而过,这风吹动她的发丝,也吹走了她长久以来对于权力那种模糊的认知。

    从前她看似日日与权利接触,可这并不真切,如同隔雾看花。而此刻那雾终于散去了几分,权力之花也初露形迹,她开始隐约嗅到那迷人的芬芳。

    风临幼小的心灵关于权力第一个认知便是,支配。

    权力就是支配,就是掌控。

    而绝对的掌控,有着致命的诱惑。

    风临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的太女,眼神多了几分羡慕,但她并没有动一丝逾越的念头。她真诚的为她的姐姐高兴,因为她觉得她的姐姐值得天下最好的东西,这其中包括了那迷人的权利。

    典礼终于结束,风继好不容易脱开身,走到父亲与妹妹面前,说:“父亲,妹妹,久等了。”

    皇夫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眼中湿润,只点了点头。作为一个父亲,他看到女儿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女储君,心中却没有想象的激动。

    越是身居高位,就越是显眼,越是显眼,就越危险。

    他忽然有些害怕,自己的孩子还太小,能应付的来那明刀暗枪吗?

    与皇夫的隐隐忧心不同,风临则开心道:“长姐,一会儿便开晚宴了,你先回去换衣服吧!那冠子我瞧着都累极了。”

    风继笑道:“好,本也是要换的,不如随我一同去东宫看看吧?”

    “好!”

    几人告知了武皇一声,知会众人,便去了东宫。

    那东宫本就在皇城内,说远也不算远。

    走至宫前,忽有两只小鸟飞来,在低空盘旋。

    风临仰头问:“这是什么鸟?”

    风继答:“是喜鹊。”

    皇夫看着两只喜鹊笑了笑,东宫内的下人见状立刻逢迎道:“太女殿下,喜鹊相迎,是吉兆呀!”

    这个马屁拍的恰到好处,谁不希望重要的日子里有些吉利事呢?

    风临三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刚想喊赏,那空中飞旋的一只喜鹊,突然直直地栽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未及近前查看,另一只喜鹊也摇摇晃晃,竟一头撞到了殿外的柱子上,也没了声息。

    风继的笑容僵在脸上,没有说话。

    风临则是勃然大怒,道:“什么吉兆?把这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小殿下!小殿下饶了奴吧!”

    “算了,临儿。他本是好意。”风继摇了摇头,抬手摸她的脑袋安抚。随后转头对东宫下人们说:“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若孤日后听到一点风言风语,尔等皆斩。”

    “诺!殿下。”

    地上立时跪倒一片,战战兢兢。

    风临神色不悦踏入殿中,风继许是看出妹妹的不安,轻声道:“临儿,这不过是一个不太美丽的巧合,何必放在心上呢?吉与不吉,我是一概不信的,你也不要在意这些。”

    风临听了眉头舒展,心中虽然还是不太舒服,但也好了许多。她仰起头道:“长姐你猜,我同父亲给你送了什么礼物?”

    方才那一幕后,皇夫本面色铁青,沉默不语,听到此话表情也缓和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