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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沽水草堂

    刘四雇了一辆骡车,车把式认识路,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沽水草堂。下了车,嘱咐车把式在此等候,回程时还要用他的车。因为沽水草堂临海河而建,所以靠海河一侧建有停船的码头,上岸后就有门进入草堂,从旱路来,就要从正门进入,大门冲南,众人见门楼虽不甚高大奢华,青砖黛瓦的门楼显得古朴典雅,门前一对石狮子也并不高大,可以看出主人的风格是不事张扬。三级台阶,约一尺高的门栏,两扇黑漆大门上贴的门神仍然神采奕奕,两侧有一幅对联,上联是,“沽水映白帆”下联是“草堂绕翠竹”。刘四上前叩门,门分两处,出来一位半老的家人,刘四上前说:

    “跟你家老爷说,是城里徐爷来访。”

    “几位稍待片刻,我这就去通禀。”

    家人答应着连忙进去通禀,不大会儿功夫,只见安岐急急从里面迎了出来。因为安岐不知道这位徐爷是哪位,心中约略想到,可能是知县徐而发,所以亲自迎出来,一见果然是知县徐而发,急忙躬身施礼,

    “不知是县尊老爷莅临寒舍,有失远迎,甚是失礼了。”

    徐而发拱拱手,

    “先生不要客气,我也是出来随意转转,听说你这里收藏颇丰,顺便到你这沽水草堂观赏一番。”

    安岐恭恭敬敬的对徐而发说:

    “大人莅临,让寒舍蓬荜生辉,小民正要请大人指教一二。”

    将三人让进来,徐而发见迎面的青砖影壁上用浮雕手法镂空雕刻的一对狮子滚绣球,十分的生动,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安岐指着这幅雕刻对徐而发说:

    “这幅图是去年秋才更换的,刻砖匠人是个姓刘的年轻人,他的砖刻在天津卫已经小有名气,有人给送了个雅号,叫‘刻砖刘’”

    徐而发点点头,

    “这幅图刻得很不错,能在青砖上将图案雕刻的如此生动细腻,又是镂空雕刻,可见其手艺是很有些功底。”

    转过影壁,只见庭院内种着四株西府海棠,花开正盛,地上散落着粉红色的花瓣儿,花香扑鼻,沁人心腑。迎面是五间硬山脊正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正房门上书一匾额曰“海棠轩”,原来这里是待客之所。安岐将徐而发让进来,落座,下人送上茶来。押了口茶,徐而发才对安岐说:

    “久闻先生是津门收藏大家,早有意前来相访,一饱眼福,因初到任,公务繁忙,一时不得空闲,直至今日才得空,特来观赏先生的收藏。”

    安岐听了心领神会,

    “正要请县尊大人指教,请随我来。”

    引着三人往后面藏珍楼而来。走过第二进院落时,只见一个小丫鬟由内向外走来,见安岐领着几个人走过来,避过一旁,躬身向安岐及众人施礼,低头等侯人们过去。

    走在后面的上官枚向这丫鬟看了一眼,觉得这丫鬟十分的面善,似曾见过,不由一愣,又见其嘴角左下有一黑色小痣,猛然醒悟,心中暗道,这不是翠儿妹妹是哪个?怎么到了这里?心中一时充满了疑惑。

    只见那丫鬟看见上官枚也是一愣,觉得眼前这个人十分眼熟。偷眼观瞧,其眼角的伤疤已落入眼中,心道,这不是我枚儿哥哥么?怎么会在这里碰上,真是太巧了。心中一阵砰砰的乱跳。

    二人虽已经五六年未见,而且那时还都是孩童,如今都已长大成人,变化甚大,不过仍然还有幼年时的影子,况且伤疤特征不会变。在这里相遇实在是太巧了,但是不是枚儿哥哥还有待当面问清。

    翠儿想到这里,避过众人,借一错身之际向上官枚使了个眼色,暗暗向其伸出三个手指,做了个暗号。上官枚一见,心中了然,已知这就是自己的翠儿妹妹了,因为他们小兄妹俩儿幼时玩耍所用的暗号别人无从知道。无奈当着众人之面不便相认,只得放慢脚步,有意落在众人后面,悄悄伸手回应了一个手势。互相微微点了一下头,眼睁睁看着翠儿转过一处月亮门消失了身影。

    众人来到藏珍楼前,安岐掏出钥匙打开门,这几天藏珍楼的门户已经修好,看上去并无异样。

    安岐将几人让进楼内,徐而发见这楼果然修造的坚固。楼建在青条石砌就三尺高的台基上,墙体自三尺以下也是由青条石砌就,之上是青砖磨砖对缝,糯米灌浆,足有二尺厚。门有两道,第一道门是由由三寸厚坚硬的柚木制作,里层是一道铁门,有机关控制,搬动机关,铁门向上升起,人才得以进入。

    一楼有一丈五尺高下,进门迎面是一座七宝螺钿四季花鸟屏风,摆着条案八仙桌椅。安岐领众人转过屏风来到后面,有楼梯可以上到二楼,众人看去,但见楼梯尽处二楼的楼板是封闭的,没有入口。安岐走上前去,不知扳动了什么机关,只见楼梯尽处屋顶有活动盖板缓缓打开,现出二楼入口。

    安岐引众人上楼梯来到二楼,这才是藏珍之所。安岐将楼上密闭的窗户打开,屋内立时洒满阳光,显得宽敞明亮,南侧的花格窗可不同于一般的窗户,看上去似木料,实是精钢打就,涂以漆,网格细密,容不得人进入,而且在窗内侧还有一层下落式的钢板窗,可以落下关实,又多这一层保护。

    徐而发看了心中暗道,似这层层防护不可谓不严密,贼人能轻易进的来,那真是个中高手了。

    抬头仔细观瞧,只见北面墙上挂着一幅山水中堂,两侧的对联是“自喜轩窗无俗韵;亦知草木有真香。”正中的条案上摆着官窑瓷器、帽筒、掸瓶,条案下的八仙桌和太师椅以及两侧的客椅、茶几都是小叶紫檀木,雕刻精细,显得雍容华贵。

    左首的博古架上摆着古籍善本、鼎彝、古瓷,右首摆放着一画案,案上有湖笔、端砚、宣纸,旁边的画缸中插满了画轴。

    徐而发仔细观赏着右侧墙上挂的一幅画,只见一匹膘肥健硕的白马系在一木椿上,昂首嘶鸣,四蹄腾骧,鬃毛飘飘,大张着鼻孔,眼睛转视,似欲挣脱缰索。画面用笔简练,线条纤细有力,马身略加渲染,已将马的膘肥体壮桀骜不驯的雄骏神态表现得淋漓尽致。看徐而发端详这幅图,安岐指着这幅图对徐而发说:

    “这幅‘照夜白图’是唐代大画家韩干所作,据传,这匹‘照夜白’是唐玄宗最喜欢的御马,所以才让韩干画下此图。请看,图上有南唐后主李煜所题‘韩干画照夜白’六字,左边上方有‘彦远’二字,应为唐代张彦远所题。左下有宋代米芾题名并盖有‘天生真赏’朱文印。所以说此图历经名人之手,流传有序,应当是韩干的真迹无疑。”

    徐而发听了不由点点头,觉得安岐说得有理。安岐继续介绍韩干,

    “韩干一生钟情画马,只是在年轻时不过是酒肆的学徒,因为有绘画的天才,遇到王维,得王维赏识与资助,才得以师从曹霸学画,后来自成一家,成为唐代画马名家,被召入宫廷。是唐玄宗十分赏识的画家,杜甫曾赞其‘干唯画肉不画骨’。他的‘玄宗试马图’‘宁王调马打球图’‘内厩御马图’‘圉人调马图’‘文皇龙马图’等等都与马有关。”

    徐而发转向安岐问道:

    “此图自唐代流传至今,已是近千年了,保存如此之好,想来也是价值不菲吧?”

    “是,”

    安岐点点头回答,

    “当初购进此图用了一千五百两。”

    众人一听无不惊讶,刘四在一旁听了心中暗道,“恐怕我这一辈子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啊。”这时安岐取出一幅册页展开,道:

    “这幅册页值得观赏,这是晋代陆机所书‘平复帖’。”

    “平复帖?”

    徐而发吃了一惊,

    “我只是听说过这一法帖,说是在真定梁家收藏。”

    “原是在梁家收藏,”

    安岐指着帖上钤印说:

    “上面有梁清标‘蕉林收藏’的钤印,这是我特地找到梁家商量,转手于我的。”

    徐而发仔细观赏,见这一幅千年之前的法帖,写于麻纸之上,其字体为草隶书,墨色微绿,笔意婉转、平淡而质朴,虽是秃笔写就,却是枯锋刚劲,古意盎然,有的字自己还不能辨识。

    “果然是传世最早的名家法帖墨迹,今日算是开眼了。”

    徐而发连连的赞叹。

    “可以说此帖是传世最早的名家法帖,一向流传有序,宋代曾收入宫中,法帖上有徽宗的‘宣和’‘政和’双龙印,并书‘晋陆机平复帖’瘦金书六字。”

    安岐说着,慢慢收起册页,自画缸中取出一幅卷轴,放在画案上缓缓展开,原来是一幅山水长卷。徐而发细看,此图描绘了一大江两岸初秋的秀丽景色。只见开卷描绘大江两岸低矮的山坡,远山缥缈,接着奇峰突起,峰峦叠翠,松石挺秀,云山烟树,村舍小桥掩映在林间,之后群山峻岭层层绵延至天边,江面也随山势开阔,江天一色,最终以一峰独立作结。整幅图布局疏密有致,变幻无穷。画家以清润的笔墨,简远的意境,把浩渺连绵的江南山水表现得淋漓尽致,山势以披麻皴法描绘,线条长短交叠,笔墨律动变化多端,达到了‘山川浑厚,草木华滋’的境界。展开长卷全图足有三丈。徐而发对绘画所知不多,看了此图也不禁暗暗赞叹。安岐指着图介绍说:

    “此图是元末绘画大师黄公望、黄子久晚年为友人无用上人所绘。黄公望在富春江上观察写生,历时三年始成这幅画作,名为‘富春山居图’。说起来此图还有一段轶事奇闻,”

    徐而发觉得奇怪,不由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