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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提利昂(五)

    害羞小姐号像一个在陌生的大楼里搜寻道路的盲人一样穿过浓雾。

    修女莱莫尔在祈祷,浓雾掩盖了她的声音让它听起来细小安静。格里夫在甲板上踱步,铠甲在他狼皮斗篷下轻轻碰撞。不时的他会摸一摸他的剑好像想确定它是不是还好好挂在腰间。洛里·达克菲尔德则推着右舷的撑杆,杨恩德里在左舷,伊西拉掌舵。

    “我真心对这个地方没好感,”“半学士”哈尔顿嘀咕。“怕一场小雾?”提利昂嘲笑,但是其实那是很大一场雾。在害羞小姐号的穿透,小格里夫站在第三个撑杆边,将在雾霭中摸索的众人推离危险。船首船尾都点着灯笼但是雾实在太浓以至于站在船中央的侏儒只能隐隐看到一点光亮漂浮在前面而后面一点光亮的追随。他的任务是照顾火盆确保不会熄灭。

    “这不是普通的雾,雨果·希山,”伊西拉坚持道,“它包含着巫术,如果你又鼻子的话你就能闻到了。许多航行者都在这里头迷失了,平底船和海盗们,大舰船都一样。他们无助地在迷雾中徘徊,搜寻着永不会出现的太阳直到疯狂和饥饿了结了他们。他们不得安息的痛苦灵魂就在这里的空气中和水下游荡。”

    “现在又来了,”提利昂说。在右舷边一只足以捏碎穿体的巨手从浊浪深处伸出。只有它的两个手指头露出了水面,但是缓慢漂过它旁边的害羞小姐号还是能看到手的其他部分在水下被扭曲,而后有一张苍白的巨脸注视。但是提利昂的语调并不愉快而他也不太自在,这是个不祥的地方,与死亡和绝望相伴。伊西拉没说错,这种浓雾绝非自然产生,有些灵魂在水中滋生,在空气中腐化。这也不奇怪石人们都疯了。

    “你不该开玩笑的,”伊西拉警告说。“轻语的私人憎恶温暖和小聪明而且一只没停止找更多的灵魂加入他们。”

    “我怀疑他们有没有我这种尺寸的裹尸布。”侏儒用棍子搅拌着煤渣。

    “憎恶不及饥饿一半的可能扰动石人。”“半学士”哈尔顿用一条黄色长围巾包裹住口鼻,声音变的沉闷。“任何神智正常的人都不会吃任何来自这片浓雾中生出的东西。每年瓦兰提斯的元老们都会三次派遣载着给养的大船逆流向上,但是这怜悯之船总是迟到而且有时会带回比食物更多的人口。”

    小格里夫说,“这条河里肯定由于。”

    “我可不会吃这些河里的鱼,”伊西拉说。“绝不会。”

    “不要呼吸这些雾更好,”哈尔顿说。“加林的诅咒已经包围我们了。”

    唯一不吸入这些雾的方法就是别呼吸。“加林的诅咒只是灰死病而已,”提利昂说。那种诅咒在孩童身上比较常见,尤其是潮湿寒冷的气候里。那些痛苦的肉体逐渐僵硬,钙化然后碎裂,虽然侏儒读过关于灰死病可以被控制:用酸橙、芥末膏、滚水浴(这是学士说的)或者祈祷,献祭和斋戒(修士们的论调)。接着病魔就会消退,让那个年轻的受害者毫无人形的生存。学士和修士们都认为被灰死病标记过的孩童不会再被别的世间灾祸困扰,也不会被它恐怖迅猛的表兄灰瘟侵害。“潮湿被归咎于罪魁祸首,”他说。“空气中的肮脏液体。不是什么诅咒。”

    “征服者们哪样都不信,雨果·希山,”伊西拉说。“瓦兰提斯和瓦雷利亚的人在金笼子里吊死了加林,嘲笑着他当他向圣母求助毁灭他们。但是当晚涨潮就溺死了他们,从那天起他们就不曾安息。他们在这里的水下,这些曾经的火之王们。他们冰冷的呼吸从黑暗中升起造就了这些雾霭,他们的肉体就像他们的心一样变成了石头。”

    提利昂的半截鼻子奇痒无比,他抓了抓它。老女人也许是对的,这是个不祥之地。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厕所,看着自己的父亲死亡。若这些天来他都得呆在这灰色的浓汤里看着自己的骨肉变成石头,他也会疯掉的。

    小格里夫看起来不怎么关心他的疑虑。“就让他们好好试着来挑战我们吧,我们会让他们知道我们是什么做的。”

    “我们参照天父和圣母自己的面貌是血肉所制,”莱莫尔修女说。“我恳求莫要在说些不敬的吹捧了。骄傲是重罪。那些石人就很骄傲,而裹尸布神是其中最骄傲的。”

    火盆中的热炭弄得提利昂满脸通红。“是不是真有以为裹尸布神又或者他仅仅是个传说?”

    “自从加林之日起,裹尸布神就统治着这片迷雾,”杨恩德里说。“有人说他自己就是加林,从他浸满水的墓穴中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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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人不会自己爬出来,”“半学士”哈尔顿坚持,“而且没有人能活上1000年。是的,有一位裹尸布神。他们是传承的,当一个死后另一位就接了他的位。现任这位是一个来自巴斯里斯克群岛的海盗,他相信罗伊达河会带来比盛夏海更丰饶的东西。”

    “是啊,我也听说过那个,”鸭子说,“但是我更喜欢另一个版本的。那个和其他石人不一样的人,他本身是个雕塑知道一个灰色的女人从雾中爬出用冰一样寒冷的嘴唇亲吻了他。”

    “够了,”格里夫说。“安静点,你们全部!”

    莱莫尔修女吸了一口气。“那是什么?”

    “哪儿?”提利昂除了雾外什么也没看见。“有些东西在移动。我看到水在扰动。”

    “一只乌龟,”王子兴奋的宣称。“一只大骨甲,就是这样而已。”他把篙抽上来撑了一下把他们带离了一个屹立的绿色尖碑。

    雾裹住了他们,又潮又冷。当杨恩德里和鸭子斜撑篙慢慢得从船首划到船尾时,一座半淹的庙宇与灰暗中隐现。他们路过了从泥巴中螺旋而上的大理石台阶,它们在空中粗糙的断裂了。除此之外其他的东西形状各不相同:粉碎的鉴定,无头的雕塑,树冠深知比他们的船还要大的树。

    “这是河上最美丽的城市也是最富有的,”杨恩德里说。“卡罗亚尼,喜庆之城。”

    太富裕,提利昂想,太美丽。惹怒巨龙可不是什么聪明的主意。被水淹没的城市就分散在他们四周。一个隐隐约约能看到的身形在头顶扑打着飞过,苍白的革质的翅膀拍打着迷雾。侏儒伸长脑袋想好好看看,但是那个东西稍纵即逝就像它出现时一样。

    不久之后,另一个光亮飘进事业。“船,”一个微弱的声音跨越河流叫道,“你们是谁?”

    “害羞小姐号,”杨恩德里喊回去。“翠鸟号。上行下行?”

    “下行。兽皮和蜂蜜,麦芽酒和牛油。”

    “上行。刀和针,蕾丝和麻布,香精葡萄酒。”

    “哪个词来自古瓦兰提斯语?”杨恩德里喊。“战争,”那个声音回答。“在哪儿?”格里夫叫。“何时?”

    “当十年流过,”回答道,“尼索斯和玛拉阔手牵手而行,大象长满了斑纹。”那个声音随着另一艘船的渐远而减弱。他们看着它的光亮变的微弱最终消失了。

    “对着一艘雾中我们看不见的船叫喊明智么?”提利昂问。“万一他们是海盗呢?”在海盗担心的这一点上他们很幸运,无声无息没有麻烦得趁夜色顺德加湖向下。有一次鸭子看到一条船于是他坚持那属于不洁的Urho。害羞小姐号逆风而行,但是Urho——如果有这个Urho的话——他对他们一点不感兴趣。

    “海盗们不会驶进伤心地,”杨恩德里说。“长斑纹的大象?”格里夫喃喃。“那是关于什么的?尼索斯和玛拉阔?伊利里欧曾经付给尼索斯元老八倍于他身价的钱。”

    “用金子还是奶酪?”提利昂打趣。

    格里夫骂道。“要么你下次能用你的妙语割裂这些雾,要么就省省吧。”

    是的,父亲,侏儒几乎要这么说了。我会安安静静的,谢谢你。他不懂这些瓦兰提斯语,但是看起来大象和老虎在面对龙的时候足以有个联合的理由了。也许奶酪商错估了形势。你可以用钱买通,但只有铁血才能让他心服口服。

    小个子又搅了搅煤渣并吹着气让它们燃烧得更旺一点。我讨厌如此,我讨厌这些雾,我讨厌这个地方,我更恨格里夫。提利昂还留着他从伊利里欧的豪宅弄到的毒蘑菇,几天来他都是土把它们悄悄放进格里夫的晚餐里。但是麻烦的是,他似乎几乎不吃东西。

    鸭子和杨恩德里撑着篙,伊莉莎掌着舵,小格里夫则将害羞小姐号从一座以窗为眼俯视大家的残塔边撑离。头顶她的帆松松垮垮的垂着,船下的水更深了,它们的篙甚至不能触底,但是水流依旧带着他们向下游行进,直到……

    尽提利昂所能及能看到的就是有一个有着肉瘤的不祥巨物从河里升起。他当它是一座隐于长满树木的岛屿上的小山,或者一块被雾隐藏的长满了青苔和蕨类的巨石。但是随着害羞小姐号的驶近,它的形状趋于清晰。水边可见一段腐烂的杂草丛生的木制围墙。上面有一个细长的尖顶,有些断折的就像折断的长矛。无顶的塔不断显现又隐匿,盲目的直插云霄。大厅和走廊漂流而过:优美的扶壁,精巧的拱顶,刻槽的廊柱,平台和凉棚。

    所有的都毁灭了,败坏了,坍塌了。

    这里的灰藓变的很厚,在倒塌的碎石上堆得很高简直在与高塔叫嚣。黑疼爬满了窗户,门和拱门,爬上石墙的两侧。雾霭掩藏了宫殿的四分之三,但是他们已经看得够多,因而提利昂知道这个岛上的堡垒足有红堡的十倍大而且百倍美丽。他知道他们在哪儿了。“爱之宫,”他温柔的说。

    “那是个罗伊达叫法,”“半学士”哈尔顿说,“但是在1000年内这里都是伤心地宫殿。”

    这篇废墟已经够让人伤心的了,但是知道它是怎么形成的就更让人伤心了。这里曾经也有过欢笑,提利昂想。曾经这里有着闪耀着鲜花与在阳光中闪耀的喷泉的花园。这些台阶曾经跑过欢笑着的情侣,在庭外碎裂的圆满婚姻下封着一个吻。她的思绪转到了泰莎,她曾经是他短暂的妻子。是詹姆,他绝望的想。他是我的血亲,我健壮的大哥。当我幼时,他送我玩具,桶箍和积木,还有一个木头雕刻的狮子。他给了我第一匹小马并教我骑它。当他是说他买给了我第一次,我从不怀疑。我干嘛要怀疑呢?他是詹姆,而你只是个做戏的女孩。我从一开始就担心这点,从当你对我微笑并让我碰你的手的时候开始。我自己的父亲都不爱我,你若不是为金子又怎么会爱我呢?

    穿过雾霭细长的灰手指,他再次听到紧绷的十字弓颤抖的声音,当箭穿过肚子时泰温大人的咕噜声,他倒下临死前脸颊啪吱一声摔在石头上。“妓女们的去处,”他说。但是那又在那里呢?提利昂当时想问。泰莎去了哪儿,父亲?“这种雾得持续多久?”

    “再过一个消失我们就该清晰的看见伤心地了,”“半学士”哈尔顿说。“从那里开始,就该是个愉快的游览了。在罗伊达河的下游每拐一次弯就能看到一个村庄。阳光里成熟的果园和葡萄园还有谷地,在水面捕鱼的翠鸟,热水澡还有甜甜的葡萄酒。赛尔霍利斯,瓦里萨尔还有福隆泰利斯都是筑墙的大城镇,在七大王国里得称作城市了。我向我们将会——”

    “前面有光,”小格里夫警告。

    提利昂也看见了,翠鸟号或者另一个平底小船,他这样告诉自己,但是他深知那不是真的。他的鼻子又在痒了,他狠狠地抓了抓。随着害羞小姐号的接近那个光源越来越亮。像一颗柔和的远星在雾霭中微微闪烁,召唤者他们。接着它就变成了两个光源,接着是三个:一排从立于水面上的破烂灯塔。

    “睡梦之桥,”格里夫说出了它的名字。“桥面上会有石人。有的可能正对我们的到来虎视眈眈,但是他们不大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大多数石人都是无力的家伙,笨拙迟缓智力低下。最后他们都疯了,但是那也是他们的危险之处。如果需要用火炬挡开他们。千万别让他们碰到你。”

    “他们可能根本看不见我们。”“半学士”哈尔顿说。“在我们差不多到达桥那里前大雾会掩护我们的,接着在他们还没意识我们在哪儿前我们就已经过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