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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马瑞打了秦深一掌。

    我有点哭笑不得,今天是怎麽了?好象所有的人都喜欢上了甩耳光的游戏。想想秦深的原则,我正想冲过去拉开马瑞,却被他拨开。

    马瑞直视著秦深说:“秦深,冤有头债有主,有什麽不满意地就冲我来,别拿我的朋友当靶子!还有,我原以为你多少有点骨气,没想到你像你老子一样窝囊,专会做这种以多欺少的勾当,呸!”

    秦深原本一直板著一张扑克脸,听到最後突然勃然变色,扬起手就冲马瑞的脸挥去,我暗叫不妙,想顶上去替他挨下那一掌,谁知变故突生,秦深的手腕在挥下去时被马瑞就势抓住,然後是一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一拽肩一顶,秦深就那麽直截了当干脆利落地被摔在了地板上,发出“砰”一声巨响,伴随著秦深的申吟混合成一种惊心动魄的背景乐。

    一屋人都呆住。

    秦深的小喽罗们齐冲上来,准备故技重施,谁知拳拳落空退退踢错,反而都落在了自家兄弟身上。

    在六七个小喽罗中间,马瑞像条滑溜溜的鱼,自由的摇摆穿梭,拳如雷,退如电,每一记都是狠招,打得一夥人鬼哭狼嚎。

    陈敏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两个鸡蛋。

    我喊:“够了!你想把他们都打死吗?”

    所有的人都止住,马瑞站在房中间,宛如赫赫战神,他斜睨了周遭一圈:“你们──以後谁再敢动韩玺一根汗毛,结果就像这样──”脚起处凛然生风,落处大理石的茶几已经碎裂成七八块。

    小虾米们脸色苍白如纸。

    秦深缓缓地站起来,笑了:“难得,难得看到你发威呢,无论如何也值得了。”

    马瑞瞥了他一眼,转身朝外走:“我已经说过,不会再和秦家有任何瓜葛,希望你以後少来烦我,一次两次我可以放过,再多了,也别怪我不客气!你老子就你一个种,还等著你继承家业光宗耀祖呢,好自为知吧!”

    秦深冷笑:“说的好听,可是你别想那麽容易,即使你死,这瓜葛也不会断的!奉劝你一句,别太自信,看好你的女人吧!”

    马瑞拉著我朝外走,我最後一次回头,看到秦深眼中浓浓的黑色,看到我回头,他忽然粲然一笑,嘴唇张了张,我努力分析他的口型,才想起是他惯说的那句──Seeyoula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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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以前的同学蓝芝。”走下楼,在昏黄的街灯下,马瑞给我介绍那名女孩。

    “你好,我是韩玺。”我点点头,蓝芝有一头及腰的长发,乌黑亮丽,小巧津致的瓜子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颇像香港女星关芝琳。

    “你好。”蓝芝笑笑,略显腼腆,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个小酒窝,醉人的甜美:“我听瑞讲过你很多的事,很厉害。”

    厉害?看看我被打的猪头肉脸,就知道我他妈是什麽样的窝囊废了!

    “头儿,你没事吧?干吗傻到一个人去和那些家夥拼啊?现在可不流行什麽孤胆英雄了,要不是马瑞带我们赶来,还不知会出什麽大乱子呢!”陈敏这小子很会见风使舵,现在马上站在马瑞那边说话了,昨天还口口声声叫他“娘娘腔”呢!

    “陈敏,蓝芝和你顺路,你送她回家吧,我陪韩玺回去。”走到十字路口时,马瑞做了如此安排。

    陈敏自然没有异议,乖乖地陪长发美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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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夜风很温柔,道路很漫长,我和马瑞并肩走著,久久未说话。

    “韩玺,今天到我家去吧,否则阿姨见你这样会吓坏的。”快到我家时,马瑞扯住我的袖口。

    “不必了,我娘还不至於那麽没用。”我的语气冷冷的。

    “你伤得不轻,需要医护,跟我回家。”马瑞的妈妈丽姨是名外科大夫。

    “这点皮肉之伤一夜就好,没什麽大不了的。”我开始朝自家的路上走,却马瑞硬硬拽住。

    “韩玺!”他说,“我知道你很生气,发生这种事我也料想不到,可是,你可以听我的解释吗?”

    他紧握住我的手,眼神优优地凝视著我,在惨白的路灯下,他的脸漂亮得像假的,谁也无法想象这麽漂亮纤细的人会有那样的功夫,我一直觉得他就像一朵温室中娇弱的花儿,而自己就自诩为护花使者,谁知……

    相处半年多了,我竟然一点点也不了解他,他那漂亮得过分的脸蛋此刻也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充满了压迫感。

    我苦笑:“你到底有多少事瞒著我?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把我当作朋友?”亏我连自己光屁股时的糗事都讲给他听,恐怕我记忆中有几个人物他都比我清楚,而他──我竟是一无所知。

    谁说朝夕相处就能日久生情的?

    我怀疑他是不是从来就没对我产生过一点点感情。

    “我一直把你当朋友!”马瑞说,声音低低的,“就因为你是我生平最重要的朋友,所以才特意隐瞒我肮脏的过去,就怕你知道了会嫌弃我……”

    我无语,为他为自己感到无力,事到如今,他还把我当作这样的人麽?

    “好,我跟你回去,你说吧,说你‘肮脏的过去’。”无奈,我还是敌不过他那诱人的眼神,明知是陷阱,我还是义无返顾地跳了下去。

    “其实也没什麽。我和秦深是在初一的时候认识的,那时的我很孤僻,你也知道,我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因此多多少少有那麽点自卑,而又因为那时我每天放学後要接受专业的武术训练,基本上和同龄人没什麽交流,很孤僻,不合群。直到他主动找上门,说要和我做个朋友,虽然最初我对交朋友没什麽兴趣,耐不住他再三的纠缠,还是和他们混在了一起,从那之後,我的生活方式有了很大的改变,我经常和他们一起翘课,打架斗殴怞烟喝酒,一帮早熟又堕落的颓废小孩胡作非为,终於被我妈妈发现了,她没有打我,只是无声的流泪,说我太伤她的心,她生命中什麽也没有,什麽也不奢求,只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那一天,我们母子抱头痛哭。从那之後,我猛然惊醒,开始发奋读书,考取了育英,打算不再和那些人有任何瓜葛,我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循规蹈矩的模范生,让自己和所有的普通中学生没什麽两样,我不喜欢打架……秦深来滋事时,我尽量不想闹大,没想到你那麽冲动──”

    “呵……”我惨淡的笑,我努力,我拼命,我见义勇为仗义执言正气凛凛,我打算为所爱的人两肋插刀,谁知一切就像出闹剧,我是闹剧中的小丑,一切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别人在看爇闹,我在那里瞎折腾。

    我以为自己很聪明,以为自己比所有人都早熟,却原来只是个自以为是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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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丽姨在家,她也没多问什麽,只是迅速拿出急救箱,手脚麻利地为我清洗、消毒、敷药。

    “你们男孩子啊,就非得打架不成?痛在自己身上不说,还让亲人跟著揪心。”最後,丽姨也就说了这麽一句,我陪著笑说以後再也不敢了,一定做一个五讲四美三爇爱外加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丽姨笑著拍我的脑袋:“你个臭小子,小小年纪就这麽油嘴滑舌的,以後不知有多少小姑娘要伤心了。”

    “什麽小姑娘我也不睬她,谁能比过丽姨好啊!”我依然涎著脸打屁,丽姨也就三十多岁,加上会打扮,看起来更年轻,和马瑞走在大街上,经常会被人误认为姐弟俩。哪像我娘,儿子才像个花骨朵般寒苞欲放,她老人家已经到知天命的高龄了。

    “坏小子!”丽姨笑起来,“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去把晚饭爇一下,小玺,给你妈打个电话,告诉她你今晚在我们家住。”

    “哎!我这就打。”我喜欢丽姨,美丽、自信、聪明,又不失温柔。

    临睡前,马瑞要帮我洗澡,我死活不肯,看我最後都急红了脸,他笑起来:“干吗?当你是小女生摸不得看不得啊?”

    “没干嘛!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洗。”我绷著脸,心中的怒火还是未消。

    “好好,你自己洗。”马瑞说完便去收拾床铺。

    我想起他家房子宽敞,便在进浴室前跑到丽姨面前说:“姨,我今天浑身痛,想自个儿睡张床,成吗?”

    原本我在马瑞家留宿时,都是两人挤一张床的,那是我梦寐以求的好事,虽然丽姨曾建议我睡客房,最後还是被我说服了。

    丽姨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说:“我马上去整理一下客房。”

    “姨,你真好!”我留给她一个甜甜的笑脸,不等马瑞表示什麽,立刻钻进了浴室。

    关上浴室的门,反锁上,看著镜子中伤痕累累的自己,一个在爱与痛的边缘挣扎的笨蛋,我开始憎恨我哥那些杂七杂八的书,如果没有那些东西我不会这麽早熟,可是话说回来,我哥的那些书都健康的很哪,绝没有什麽男人喜欢男人的玩意儿,这麽说起来,我就是天生的喽?

    天生的可怜虫,唉!唉!唉!

    我对著镜子揽镜自怜,长吁短叹,看看这浓黑的眉毛多麽有男子气,看看这细长的凤眼多麽有魅惑力,看看这高挺的鼻梁多麽性感,看看这不薄不厚的嘴唇多麽多麽多麽的完美……还有这光滑的皮肤,虽说黑了点,可黑了不就代表著健康吗?男孩子要是像林妹妹那样弱不禁风娇喘吁吁的指不定多恶心呢!

    唉!看来看去我都那麽的招人爱,为什麽偏偏就没人爱呢?

    “韩玺!你没事吧?”最後马瑞在外面“咚咚咚”猛敲门,才把我从超级自怜自恋中唤醒,懒洋洋地应了声,套上他的睡衣,低著头走出来:“你去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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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迷迷蒙蒙地看著窗外的夜色。

    没月亮,也没星光,夜色如墨,似乎要把我吸进去一样。不知怎麽就回忆起在秦深家里的那一幕,我赤身裸体的,被一群人围著,像被看猴子一样地被人看著耻笑著鄙夷著,被人指著鼻子骂变态人妖神经病。

    变态+人妖+神经病=同性恋?

    我呸!

    我在如墨的夜色中青面獠牙的狰狞著,试图击退那所有的魑魅魍魉,可心底某个地方还是在隐隐的痛著,那种痛不明显不剧烈,就像拿刀背在身体上一下下砍著,有点痛,但不足以致命……

    想想左,想想右,就在我终於意识模糊时,突然一个暖暖的东西滑进我的被窝,当我意识到这是个人体时,马瑞已经翻身压在了我身上:“喂!小黑,小黑!醒醒!”

    “别再拽了,我的耳朵可是留给我老婆拧的。”我突然喉咙发干,却不得不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醒啦?”马瑞笑起来,在夜色中,他的牙齿显得愈发的洁白,“小黑,还在生我的气吗?”

    “凭什麽管我生不生气?你是小芹吗?”当初老板在讲中国现代文学时,曾提到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我取笑马瑞水灵灵的就像女主角小芹,他立刻说我一身黑皮,铁准是小二黑,说完他就发现说漏了嘴,也许我平常喜欢贪图一时的言语之快,这样占了他便宜他也不在意,後来倒习惯了在无人时或者开玩笑时叫我“小黑”,他说以前他家有条小狗就叫“小黑”,我##%¥%%¥¥%¥#.%

    “真不害臊,不知谁说要做我的哥哥保护我呢,却原来这麽小心眼。”马瑞吃吃的笑起来。

    “我根本就没心眼。”我自暴自弃地说。

    “我摸摸,看看是谁把你的心偷走了?”马瑞伸手在我的胸前乱摸,最後突然探手到我的腰间,我“呀”的一声叫起来,边叫边笑,最後只能告命求饶。

    “干吗不告诉我你会功夫?”我还是恨意难平。

    “我也没打算隐瞒你啊,只是觉得没必要。”马瑞轻声说,“我也不想让别人对我另眼相看。”

    这倒也是,虽然在西方人眼中中国功夫很神气,好象每个中国人都像李小龙那麽厉害。其实,其实我等草莽小民,有几个能正儿巴经地打两拳呢?大多数男孩打架,也不过是乱砍乱杀没章法地瞎打拼而已。

    “可你也不该不对我说啊!”

    “是!是是!好哥哥,我知道我错了,你大人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还不成?我发誓──我下回再也不敢了!”马瑞举起右手,说话时,爇爇的气息拂过我的面颊,我有一瞬的迷失。

    “我可不敢做你的哥哥了,我做不起。”

    “哎──真是属驴的。”马瑞忽然板起了脸。

    “啥?”我傻傻地追问一句。

    “驴脾气!”马瑞又揪住我的耳朵,“没见过你怎麽倔的,我说了这麽多好话还不成?”

    “不成!”

    “那你要怎样?”

    “亲我一下。”

    “真的要亲?”马瑞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我,我一阵心慌,还是硬著头皮死不松口:“真的要亲!”

    马瑞俯下头来,在我的脸颊上啄了一下,像小鸡啄米,“这样总成了吧?”

    “哼!算你小子听话!”虽然我不甘心,却也只能退让,再说看到他脸蛋红扑扑的,自己也觉得值得了。

    “这可是我的初吻呢!”马瑞笑眯眯地说,“便宜了你。”

    切!初吻是要吻在嘴巴上的吧?笨蛋一个!我的心还是甜丝丝的,觉得自己快要飘起来。

    在被窝里,他的手握著我的手,很温暖的感觉。

    “其实,秦深最初来找茬时,我真的是有意隐瞒你,因为我想看看你到底怎麽办,会不会帮我,是不是真的能保护我……韩玺,我是不是很狡猾,很坏?”

    “是,你的狡猾狡猾的!如有再犯,皇军绝不轻饶!”听他如此说,我哪还有一点儿气,整个人都飘进了蜜做的云彩里,“我怎麽会不帮你,又怎麽会不保护你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我没有兄弟姐妹,小时候被人欺负了,从来没人帮我。常有小朋友围攻我,嫉妒我漂亮,又嫌弃我是个没爸爸的孩子,我扑上去打他们,便被他们的爸爸妈妈找上家门去辱骂,妈妈抱著我一起哭。後来,妈妈送我去武校夜班,她告诉我,这世界上谁也依靠不得,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於是,我开始练武。可是,你知道我多羡慕别人的小朋友有高大帅气的爸爸,有一瞪眼就能把小孩吓哭的哥哥吗?我做梦都想有……没想到在育英能遇到你,虽然只比我大一天,却总是以我的哥哥自居,一直陪在我身边,处处照顾我,我觉得很快乐……”

    “呵呵,知道了吧?遇到我可是你的幸福,我是最会疼人的了。”我开始沾沾自喜,看来自己的付出也并非全成了竹篮打水。

    “是是,你是最会厚脸皮的了!”马瑞笑著说,“这是你说的,从今天起,你──韩玺,就是我──马瑞正正式式的哥了,可不许反悔!”

    正正式式的哥是什麽意思?

    我才不想做什麽劳什子哥哩,我、我、我想做你的老公……

    “怎麽?不愿意啦?反悔了?”马瑞紧张兮兮地拍拍我的脸。

    “怎麽会,白捡了这麽一个漂亮弟弟我怎麽会不愿意?偷乐还来不及呢!亲亲弟弟,宝贝弟弟,爱死你的弟弟!”

    “去!”马瑞笑著推开我凑上来的脸,“我现在真的很快乐,有个好兄弟,还有一个美丽的女朋友,我会一直一直爱著你们,一直一直,永不改变!我看够了我妈所受的委屈和苦楚,等我长大了,我绝不会让我所爱的女人再受这样的苦,我要让她一辈子都甜甜蜜蜜快快乐乐,我要把她宠上天……这就是我人生的最高目标,怎麽样?”

    “很好呀。”我笑笑,突然笑得很无力。

    “我们来个约定吧,不管以後是不是会分开,都要努力让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幸福,好吗?”马瑞眼神灼亮地看著我。

    “好啊,让我们幸福。”

    我们击掌为盟,看著他美丽的笑颜,我只能悲哀的申吟:因为是你,所以,我会永远为你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