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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深夜时分。

    夜阑人静,玉兔高悬,清冷月光顺着窗棂爬进房内,烛台上火烛烧燃,流下滴滴红泪。

    床边,一条伟岸身影斜倚床榻打起盹来,岑寂的深夜中弥漫着静谧、祥和的气氛。

    忽地,床榻上传来微弱嘤咛声,打盹男人立即惊醒,往榻上瞧去,正见容小小缓缓张开眼…

    「小叫化,妳总算醒了!」双臂抱胸,花宦飞眉梢高扬,哼声冷笑中隐含凶狠。

    哇--是花大公子的声音!眼皮还尚未完全睁开,一听见他的嗓音,容小小吓得赶紧闭上,企图装睡打混过去。

    醒了就醒了,还敢给他装睡?

    危险地瞇起眼,花宦飞冷笑不已,故意自言自语道:「还没醒也好!趁小叫化还在睡,干脆剥光她的衣服,确定一下是不是真是个娘们…」

    「哇--你敢!」惊声尖叫,容小小吓得马上弹跳起来,慌乱地拥被自卫,气急败坏威胁着。「花、花大公子,你敢再扒我衣服,我就真的和你绝交!」

    「哟--醒啦?」睨眼邪笑,毫无预警地猛然出手狠敲她脑袋一记爆栗,花宦飞满心怨愤。

    吃痛哇哇惨叫,她疼得差点迸出泪来,当下怒声叫骂:「姓花的,你还有没有良心啊!这样欺负一个伤患?」有没有搞错啊?她受伤了耶!竟还这样欺负她?太过分了!枉费这阵子以来称兄道弟的交情。

    「伤患?哪儿有伤患了?」斜睨一眼,他嗤笑反问。

    「我、我、我!」指着自己连说三声「我」,容小小怒气冲冲道:「我被打伤了,胸口痛得像火在灼烧…咦?」不知为何,她忽地低头瞪着自己疑叫了声。

    胸口的窒闷呢?那股灼烧的疼痛感呢?全跑到哪儿去了?

    暗暗运气,惊奇地发现真气运行无碍,体力充沛、精神百倍,哪有啥受伤的不适,当下不禁一阵愕然…她的伤呢?跑哪儿去了?

    「咦什么咦?」又是一记凶残狠敲,下手完全不留情。

    「哇--你还打?」眼眶滚着泪花,她捂着发红的额头哀嚎惨叫,随即满心疑惑与纳闷。「怪了!我的伤呢?怎么睡一觉就全好了?」

    「全好了?」扯开一抹残笑,提起她的伤,花宦飞气不打一处来。「没本公子费心运功帮妳疗治,妳能这么快好?小叫化妳好大本事,自动扑去白挨那一掌,妳当自己天下无敌打不死的啊?」越说越火,指关节扳得哩啪啦作响,大有再打得

    让她当一次伤患的打算。

    那么哩啪啦声听得容小小直冒冷汗,登时连连摇手干笑。「花大公子,你好不容易帮我疗好伤,千万别在此时功亏一篑,让我又成了伤患,那你之前的心血不就白费了,是下?」

    「没关系!本公子不介意多费一次功!」残暴恶笑,对她拿自己安危开玩笑的事,依然气怒难消。

    这可恶的小叫化,都不知道他当时快被她给吓掉一条老命,若不给点威吓教训,岂不太便宜她了?

    容小小惊见他脸色越发铁青难看,向来闪着慧黠笑意的俊眸,此刻却盈满勃发怒火,清楚知道他是当真动了气:心中不由得感到委屈,眼眶登时微红。「白白被打那一掌,又不是人家愿意的!」

    「不愿意,妳干啥让人白打?妳发傻、发癫啊?」恼火喝骂。

    「哇--都是你害的,你还骂人!」自认识他以来,从未曾被他这般愤怒叱喝过,容小小万分委屈,「哇」地一声,眼泪如断了线一般地落下,哇哇大哭指控,「若不是你当初在杭州的比武招亲大会上故意捣蛋,说什么我嫌弃白家小姐,逼得人家没面子,只好让温世浩来找我打一架,我干啥要白挨这一掌?你以为我愿意啊?

    「人家是想说,忍痛挨这一掌,承认落败,以后就不会再被人追着跑,省得麻烦…」越说越觉自己无辜被拖累,还要受他怒气,心中不禁忿忿难平,含怨带嗔的目光不由得朝身为罪魁祸首、却还好意思骂人的某路痴瞪去。

    闻言,想到始作俑者确实是自己,花宦飞一窒,像被一盆冰水给兜头淋下,冲天怒火霎时被浇熄,再也不敢乱窜火花,只是仍不免气闷。

    「就算如此,妳也不该拿自己开玩笑!」口吻依然有些恶气,可声调、神色已软了下来。

    「人、人家才没有拿自己开玩笑!」哽咽反驳。

    「没有?那妳受伤是假的?」花宦飞怒瞪一眼,不敢相信她到现在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自己胡来。

    「受伤当然是真的!」恼他故意气人,水气氤氲的眼眸含怨扫去,容小小噘起嘴,小小声承认,「可我知道有你啊!」哼!她没那么笨啦!早就想好一切了。

    「有我?」心下猛地一震,他凝气想听她的回答。

    「对啦!」不知为何,容小小莫名尴尬起来,尤其在他灼灼目光的凝睇下,竟脸红耳热地感到害羞。「我…我知道有你在啊!所以就算受了伤,也肯定不会有事的!」

    瞧,她多信任他!只是…要由嘴巴里说出这种话,感觉好别扭喔!怪羞人的!

    闻言,花宦飞心情忽地好转,嘴角忍不住泛起喜悦笑痕…这小叫化信任他、已经把他当作可以交托性命的人了,是吧?

    不过,可以交托性命的人可是分很多种的,在她心中,他是哪一种呢?

    「小叫化…」低柔轻唤。

    「干、干啥?」听闻他轻柔的叫唤,容小小心跳骤然失序,如小鹿般胡乱撞,搞不懂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怎会如此异常?

    「妳当我是妳的什么人?」

    「哥、哥儿们啊!」嗫嚅回答,脑中忽地忆起昏迷前,他那番奇怪的言语和突然偷香的吓人行为,不由得浑身一颤,嫩颊热辣难当,几乎快烧了起来。

    好奇怪!花大公子干啥突然吻她啊?

    还有,他说他缺娘们,看上她了,不会是认真的吧?怎么办?头皮在发麻耶…

    「妳真当我是哥儿们?」沉沉瞅着她显得不知所措又隐含娇羞的火热脸蛋,花宦飞才不相信。

    哼!若真当哥儿们,她干啥害羞脸红啊?不过,这小叫化凡事机灵,但在感情上似乎浑浑噩噩的还没开窍,很有可能心中对他有特别的感觉,但却迟钝到连自己也没发觉呢!

    想到这种可能性实在很高,他禁不住想叹气。

    「不、不然当啥?」容小小结巴反问,被他炽热湛亮的目光给瞅得发晕。

    「升格当妳的心上人,如何?」微笑反问。

    「耶?」惊愕地瞠大了眼,容小小脸蛋爆红,脑中混乱搅成一团,一时竟说不出话儿来,愣了许久后,才勉强地干涩开口,:化、花大公子,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当哥儿们不是当得挺好的吗?」

    哇--怎么办?怎么办?花大公子发癫了!还有,她自己好像也发癫了,听他这么提议,竟然会心跳加快,还有股想偷笑的窃喜?这是怎回事啊?

    「当哥儿们不能这样对妳,有啥好?」飞快在她唇上啄下一吻,花宦飞俊眸闪亮亮笑道。

    没料到他会突然卑鄙地偷吻,容小小先是愣住,待反应过来他干了什么后,血气「唰」地上涌,嫩脸满布红潮,结结巴巴惨叫控诉,「你、你、你…你又占我便宜!」

    「我是占妳便宜!」他点头承认不讳,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儿。

    「你怎么可以…」

    「怎么不行?」一口截断她的惊叫,花宦飞扬声宣示,「本公子已经决定不和妳当哥儿们了!」

    「就算不当哥儿们,你也不行…」

    「谁说不行?」他再次不客气截断。「只要是心上人,就行!」

    这人不只是路痴,还是恶霸啊!涨红脸蛋,她大声叫道:「我又没要把你当心上人!」话虽这么说,心中却对这种奇怪的对话感到好气又好笑,一股莫名羞意暗暗浮现,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小叫化,妳懂不懂礼尚往来啊?」闻言,花宦飞故意瞠眼大声抗议。

    「这关礼尚往来啥事?」这路痴又要扯到哪儿去了?两手往腰上一扠,黑亮大眼和他的对上。

    「我把妳当心上人,妳自然也要把我当心上人,这样才有礼尚往来嘛!小叫化,做人不可以没礼貌,懂不懂?」冠冕堂皇教训着。

    「这是哪门子歪理啊!」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容小小没想到他能掰出这么怪异的理由。

    「歪理也有个理字!」好理直气壮,健臂很自然地环上她的肩,他佯装委委屈屈问:「小叫化,妳真不考虑?本公子没那么差吧?」

    「我、我不知道啦!」被他环抱住,鼻间嗅闻到属于他的男性气息,容小小窘赧着脸,不自在地扭动身子叫道:「你放开我啦!」

    见状,花宦飞得意直笑,「小叫化,妳害羞了?」

    「哪有?」大声反驳,绝不承认。

    「就是有!」他乐呵呵大笑,故意逗弄。「妳喜欢我,所以才会害羞脸红,是不是?是不是?」

    「才没有!才没有!」尖叫否认,嫩颊却更加火红。

    「妳有!妳有…」花宦飞唱歌儿似的直叫笑着。

    「我没有、我没有…」气急败坏。

    「有、有、有…」

    「没有!没有、没有…」

    你来我往的有趣斗嘴声热闹展开,夜色下,原本静谧的气氛被破坏殆尽,再也找不回来。至于两人到底要不要踢掉「哥儿们」的关系,跨入「心上人」的新阶段,这个问题嘛…

    呃…还在吵!

    镜花宫

    柔白纱帐被一只白玉雕成也似的柔荑给轻轻掀开,女子一身洁白侧坐床畔,低首瞅凝着床榻上几乎快感觉不到气息的男人,绝艳美眸隐隐闪过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担忧。

    他气息越来越弱,不能再等下去了…

    春葱玉指轻滑过呈现灰紫的俊朗脸庞,在微微勾笑的薄唇上流连不去…

    连性命垂危、昏迷不醒的时候,仍不忘洒脱扬笑哪!这男人…

    怔然瞧着那抹令人舒服的微笑,瞅着、瞅着,女子不禁轻叹口气。「宇文,你候了我二十年,如今我不让你等了,只要你醒来,我就嫁你,可好?」

    低喃的淡雅嗓音像是在说给男人听,也像是在自语。女子瞧着他又静默了许久,最后终于起身来到桌案前,提笔在白绢上写了几字后,在窗边吹起一道清亮哨音,未久,一只银白大鸥落降在窗台上。

    将白绢绑在银鸥脚上,她拍拍顾盼生姿的银亮脑袋。「大白,去找宦飞吧!」

    话落,就见银鸥似通人性地发出一道清亮鸟鸣,随即大翅一展,冲向蔚蓝天际,眨眼间已不见踪影。

    几日后--

    定北王府后花园,凉亭内,石桌上摆着几碟精致茶点,瓷杯内的温热香茶还飘着袅袅白烟,然而,本该享用它们的两个人,此刻却在凉亭外上演一出追赶跑跳蹦的戏码,一道羞愤恼叫声在明媚阳光下猛然爆开--

    「姓花的,你又偷吃我豆腐!你这个混帐、色胚、不要脸的登徒子…」涨红一张小脸,容小小愤声追杀某个从路痴自愿沉沦为色胚的人。

    可恶!可恶!可恶!这个色胚,自从知道她是个「娘们」后,动不动就吃她嫩豆腐,而且越吃越顺口,这些天算下来,不下十来次,平均一天至少也有三、四回,当真是吃上瘾了吗?可恶!当她开豆腐店的啊!

    因偷香成功而导致被追杀的花宦飞,在听闻嗔骂声后,登时忍俊不禁地猖狂大笑起来,唇舌间还残留她的余香而甜孜孜,心中得意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