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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那天,生产队因为死了头牛便给每家每户都分了些煮得半熟的牛肉,曹四豪也分了些,便带回来让雪茹放些大蒜辣椒之类炒熟了,雪茹还炒了一碗白菜,这也算很难得的一顿丰盛大餐了。

    一家四口人开始围坐在小桌子上吃饭,只有两条凳子,从来都是曹四豪坐上首正席,雪茹坐侧席,理之常站在曹四豪对面,庐任则站雪茹对面,桌子上靠曹四豪角边放着一个木甑,旁边还放着一把菜刀,因为家里根本也没其他什么家具,所以好多东西没地方放时就只能放桌上或灶台上。

    才一端起碗,曹四豪又怒火万丈地诅咒起庐任来:

    “死绝代鬼短命鬼绝子灭孙的畜牲,上死人下死人到处都死人怎么就不死掉你这个讨帐鬼烂棺材呢!整天懒得跟死蛇一样什么都不会做,吃的话又不得了的会吃,一顿饭吃得下几大桶还能吃下个大冬瓜!你吃了去死是吧?你吃了赶着上路是吧?你吃了肿肚子烂肠子拉稀拉血是吧?”

    庐任几乎每天都要挨曹四豪的打骂,也习惯了,只能默默忍受,他用眼看了一下曹四豪,继续夹菜吃饭,曹四豪勃然大怒,恶狠狠地骂道:

    “死绝代鬼短命鬼断子绝孙的畜牲你拿眼瞪谁啊?信不信我用筷子戳瞎你双狗眼啊?你吃了去死是吧?像吃了要赶着上路是吧?你吃了不怕肿肚子烂肠子拉血是吧?死短阳寿的绝代鬼,不要吃!给你吃我还不如给狗吃!狗吃了还会摇尾巴呢!”

    庐任也不理他,由他骂,他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牛肉来吃,曹四豪看得两眼冒火,一声怒喝:

    “死绝代鬼短命鬼叫你不要吃就不要吃!你还要吃信不信我一刀就劈死你啊?”说着,那曹四豪拿起放在桌上的菜刀朝庐任比了一下,庐任见曹四豪要拿刀来砍自己,吓得哇哇大哭,将碗往桌上一放连忙跑了出去,一路走一路哭。

    天已渐渐的黑了下来,家家户户都已开始大门紧闭关灯睡觉了,庐任一个人走在这漆黑的夜里,也不知要往哪里去。路的两边全是一座座凸起的土堆,那全是死人的坟墓,庐任就在这些坟堆中心惊胆颤地走着,却又不知要往哪里去。

    那路边有一户人家,那户主叫李乐东,老婆叫王玉花,夫妻两人有五六个儿子女儿,大儿子叫李兵,与庐任年纪相仿,李乐东家门口角落里立着一辆手推板车,角落里还有些稻草,这是他家的狗窝,庐任见里面有稻草,那角落又有板车挡着风,便钻进板车里想在那角落里过夜。

    李乐东家一家人都已关灯睡觉了,可屋里的狗却叫个不停,李乐东以为有贼,便开了灯来打开门看,也没见什么人,不想那狗却窜出来冲板车后面乱叫,李乐东一看这才发现是庐任躲在板车后面,他老婆玉花也起来了,见是庐任,便赶紧将庐任叫进屋,他的几个儿子女儿也都起来了,见了庐任都很热情地招呼他,这曹四豪的凶残冷恶在这生产队里那是无人不知的,当下见了庐任这般模样,不问自然也知道是挨了曹四豪的打,估计这晚饭也是没吃,便去自家厨房里弄些剩饭剩菜给庐任吃,玉花说:

    “庐任真是可怜呢!生错了地方。”

    吃完饭又弄了些热水让庐任洗了一下脚,便让庐任和大儿子李兵一起睡。李乐东家人多房子也大,床也多,庐任跟李兵睡一起倒也觉得很温暖。玉花对李兵几兄妹说:

    “你们看看庐任多可怜!跟你们差不多大,天天挨打挨骂挨饿,看看你们,爹娘什么时候打过你们骂过你们饿过你们吗?比起庐任,你们几个不知多享福呢!”

    她女儿搂着她说:

    “好妈!”

    这天早晨庐任又挨了一次打。

    那曹四豪起床后发现地上有一团鸡粪,不由分说扭住庐任的耳朵扬手就是几个巴掌,然后又是接连不断的破口大骂,庐任只好哭着跑开,一个人躲在仓库附近的稻草堆里,恰巧傅明玉也来到了生产队的仓库里,有人告诉她庐任躲在稻草堆里哭,傅明玉使去找到庐任,知道又是挨了曹四豪的打,不免又气又恨又伤心,便将庐任带回自家屋里,一路上不停地将曹四豪咒了个千八百遍。

    信非原本是去跟一个师傅去当学徒的,可是这当学徒的日子却十分的难熬,天天累死累活给师傅当奴才使唤,不但没一分钱工钱,还时不时要受师傅责骂,信非做着都觉得十分窝火,做了几个月也就不去做了,傅明玉也没法子,只好由他自己决定。

    庐任进到屋里时,信非也在,庐任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哥哥,信非却好像没听见,径自出去了。

    到了自家屋里,傅明玉弄了些饭给庐任吃,又不断地教他如何做事:

    早上早点起来,天不亮就起床去捡狗屎,捡完狗屎就去浇菜,弄些人粪屎尿加水搅匀,担不起一担就担半担,多担几次,菜要浇肥才会长,有菜一家人才有得吃啊!浇完菜回来又去挑水,慢慢挑,半担半担挑,将水缸挑满,看到地没扫就赶紧扫地,碗没洗就赶紧洗碗。每天只要有油盐蔬菜加饭能吃饱肚子就好了。吃完饭就去砍柴,上午砍一担,下午砍一担,如果你每天都这样干活他还会打你的话连我都不信呢!现在你还小,没办法要受他虐待,总有一天你会大,总有一天这恶贼会老会死,等他老了你也别理他,即使他饿死冻死病死在马路边上也别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