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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上西楼


沧弈也没说什么,只道一句:“你没忘就好。”栾令重重点头:“栾令不敢忘。”

“阿绾好像从未骑过马,”沧弈挑眉看我,“不如骑着马驹与我在乘月山庄逛逛?”

“乐意奉陪。”我道。

栾令骑上马为我示意,对我道:“素绾姑娘一定要踩稳马镫,拽紧缰绳,切莫不可大意。”

蓝胖胖也就一人高,骑在它身上并不是难事,我耀武扬威地对沧弈道:“你看,我这么聪明,说学会就能学会。”

因为在马车上与他说了天界的事,再加上刚刚听了栾令讲给我的故事,我莫名对他有了一丝好感。

“走吧。”沧弈拽了拽缰绳,马儿便温驯地往前走。

我亦学着他拽了拽缰绳,说:“蓝胖胖,你可千万不能给我丢人,追上沧弈,快点。”

蓝胖胖好像能听懂我说话似的,紧跟着追上沧弈。

“乘月山庄还真是一处风水宝地,”我与他道,“这山庄,你修了多久了?”

“前前后后,有十年了吧。”沧弈说。他的目光看着远方,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连绵不绝的群山。

“十年啊,”我“啧”了一声,“也就是说,你还在戍边时,就已经着手修建乘月山庄了?”

原来他十年前就含着这样的狼子野心?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沧弈突然笑了,轻声说:“我曾想着,与相爱的人久居乘月山庄,再不理这凡尘世事的。”末了,他微微地叹,“只是我那时并不知道,凡人是敌不过宿命的。”

栾令远远地跟在我们后面,保持着一个相对较远的距离,并不上前。

“你为何那么喜欢桦音?”沧弈回头问我。

我想了想:“大约是在天界欠了他一片鳞的恩情,所以心心念念,成了执念。”

“哦,”沧弈哑然失笑,“倘若那片鳞是我的就好了。”

他说:“我也不知为什么,就像着了魔似的。三年前在灵隐寺第一次看见你,我便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命格里注定了一样。”

“我很后悔,那日在茶楼带你凑热闹。”沧弈好像是在回忆那个对弈的午后,“这三年里我常常想,如果那天你没见到桦音,是不是就会爱上我。”

我心头一阵刺痛,随即涌上一种复杂的情感,这种滋味难以言表,它有点苦,有点难受,却找不到一个源头。

后来我才知道,这便是伤情。

栾令在后面突然大喝一声:“什么人?”

沧弈勒马停住,我见山上蹿下来七八个神秘人,都穿着宝蓝色衣裳,戴着铁面具看不清模样。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沧弈滚鞍下马,一并将我从马上拽下来,道:“你先躲起来,刀剑无眼,我怕伤了你。”

栾令自腰间抽出燕字双刀,与那群蓝衣人厮打在一起,沧弈无称手的兵器,索性劈手折断一截树枝为剑,他们俩这才勉强与那些蓝衣人打成平手。

正在这时,一支银镖突然径直朝我飞来,我吓得愣在原地,索性闭着眼睛等那支镖打在我身上,没想到半天也没觉出疼,再睁眼一看,沧弈正捂着肩膀挡在我面前,那支银镖死死钉在他用手捂住的地方。

那群蓝衣人见沧弈受伤,纷纷作鸟兽散。栾令要去追,却被沧弈制止,终于默默地退回来。

“沧弈……”

我上前想要将那飞镖拔下来,没想到沧弈摇摇头,呵斥我:“住手。”

“可有受伤?”他问我。

“没有,我什么事都没有。”我道,“我帮你把那镖拔出来,你忍着点疼。”

“叫你别动就别动。”沧弈对栾令道,“带我回庄子,在大夫来之前,你们俩谁也不许碰这银镖。”

他说:“这镖上有毒。”

的确,我见那银色的镖身上淬满了宝蓝色的毒药。

“可是,”我咽了口唾沫,吓得一个劲发抖,只不停地说,“沧弈,你千万不能死,你千万不能死……”

栾令对我道:“素绾姑娘,我去庄子叫马车过来,你与殿下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好,你快去,快!”我恨不得手脚并用把他推上马,回头看时,沧弈已经靠着岩壁勉强支撑。

“你千万不能有事啊。”我扶沧弈坐下,眼睛莫名有些发酸,我想起在魔界击杀梼杌时,他那么坚定地把我护在身后,在天界时,不顾一切救我出天牢……

我说:“一次是在天界,一次是在魔界,这次又在人间,你就这么喜欢让我欠着你吗?”

“闭嘴。”沧弈闭上眼睛不看我,“真吵。”

看看,平日的温柔果然是装的,都说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他的本性果然是喜欢骂我。

“我就吵。”我说,“我不能欠着你了,我只有一条命,还给恩公都不够,还要拆出一半给你。”

沧弈艰难地牵出一丝笑来:“怎么,心疼我了?”

“这不是心疼,”我抹抹快要溢出眼眶的眼泪,“这是愧疚。”

栾令终于带着马车回来了,我看着他把沧弈扶上车里,我问:“大夫找好了吗?”

“栾令办事,请姑娘放心。”他说。

沧弈咳出一口血来,而后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迹,他斜靠在我肩上微微阖目,问栾令:“可查出是谁?”

“他们来自明衣楼,是皇帝的人。”栾令一字一顿道。

“桦音?”我摇头,为桦音辩驳,“不可能,恩公没这么大的能耐,肯定是你们搞错了。”

“恩公?”栾令的表情立刻五味杂陈,他警觉地问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和皇帝是什么关系?”

沧弈轻轻道:“栾令,不许难为她。”

栾令便不再追问,只是对我的态度冷漠了许多,他说:“你可真是天真,你以为那皇位随随便便就坐上去吗?”

他又问我:“你可知道‘明衣楼’?”

我摇头。

“就像殿下的乘月山庄一样,明衣楼便是桦音豢养死士的地方。”栾令说,“你刚才见到的那些,正是桦音一手调教出的杀手。”

我脑子嗡嗡的,一时间分不清真假,为什么栾令口中的桦音与我平日里见到的他一点都不一样?我的恩公,温润如玉、干净纯粹,可是在栾令眼中,却是天下第一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的恶人。

这是我认识的桦音吗?

“这是早禾花之毒。”

我见大夫用刀小心翼翼地剜出那支飞镖,旋即丢在一旁的铜盆里。那银镖落入水中,登时,盆里的水便化作乌色。

沧弈躺在榻上紧闭双眼,额头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任凭我怎么叫他都不回应。而我又不敢打扰大夫为他解毒,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我已经为殿下煎好解药,稍后请姑娘侍候殿下服药即可。”大夫终于回头看我,略一沉吟,“但是……”

“但是什么?”我问。

“但是,服了解药也不过是暂解燃眉之急。”大夫叹息,“毒入腠理,尚可医治,如今殿下伤及心脉,恐是神农再世也无药可医。”

我脚下一软:“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大夫道:“最多五日,倘若殿下能撑过五日,我便另有医治的法子。”

“五日,”我低下头喃喃自语,“好,五日就五日。”

我说:“栾令,你把解药拿来,先让沧弈喝下解药。”

栾令带着大夫离开,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沧弈。须臾,栾令将解药拿给我,道:“素绾姑娘,我信得过你,明衣楼的事情待我解决,你千万照顾好殿下。”

“我知道。”我接过解药,这才发现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我吹凉解药,用汤匙喂给沧弈,可是他嘴唇紧抿,汤匙里的药全都顺着嘴角流到衣服上。我用袖子为他拭去嘴角的药,想了半天,终于决心狠狠喝下一大口汤药,嘴对嘴将药喂给他。

这法子果然有用,我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之大防,将一碗汤药喂他喝下。

我说:“沧弈,你可千万不能死,你若是死了就白白渡劫了,我总不能轮回一世再来找你吧?”

我说:“你为何总是这样,我倒宁愿今天中毒的是我。”

我说:“我明明很讨厌你,可是你这样躺在我面前,我只觉得心疼。”

他的手冰凉凉的,一点温度都没有,我害怕得很,只能攥着他的手不敢放开,试图把自己的体温渡给沧弈一些。

栾令将那支飞镖洗净,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思,他说:“你可以好好看看这支飞镖,这就是你那个恩公的手段。”

他说:“素绾姑娘,我相信你不是像皇帝那么冷血狡诈的人。”

末了,他用这句话作结:“你一定是被他骗了。”

那夜,乘月山庄下了好大一场雨,我在屋里坐不住,便躲在檐下看雨。栾令的话好像一剂毒药,使我回忆起这么久我与桦音所经历的一切,在我面前他总是那样仁慈、温柔,我从未想过,或许,他只是不愿让我见到那份狠戾而已。

我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我摩挲着那支飞镖,上面镌刻着一个“明”字,我想起栾令问我,他说:“你可知道明衣楼?”

岂不知,我不了解的何止是一个明衣楼……

或许我真的不懂桦音,或许我也真的不懂沧弈。

我念起沧弈一次又一次救我于水火,而我却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可惜我欠着恩公一片鳞,一鳞之恩,便是数不清道不明的恩情,我怎能弃恩公于不顾?

“素绾姑娘,”栾令不知何时在我身后,“看你愁眉紧锁,是在为世子忧心?”

“不仅为沧弈,还有另外一件事。”我道。

我问他:“栾令,你说,恩情与爱情,是不是一种情?”

“当然不是。”栾令好像听到一个笑话,他反问我,“殿下在死人堆里救我一条命,救命之恩,是不是恩情?”

我点头:“那自然是。”

“我要是说,我因此爱上了殿下,你觉得如何?”栾令道。

“男子爱男子?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我道。

“问题的关键,并不在我们都是男子上。”栾令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恩情是不同于爱情的。”

“那什么是爱情呢?”我又问。

“大抵是你想到他便觉得开心,又时常在梦中见到他,看不惯他与别人恩恩爱爱,”栾令顿了顿,加重语气,“最重要的,你要能觉出他在心里,与别人的不同。”

我想到桦音便觉得开心,总能在梦中看见桦音对我笑,看不惯桦音与纤月走近,前三条每一条都符合栾令所说的,唯独最后一个,我说不准。

在我心里,桦音与别人一样吗?

说是一样的,好像因为叫了一声恩公又有什么不同,但说是不一样的,好像他和瑶歌比起来也无甚不同,顶多就是因为我与他的恩情而显得更重要些。

“殿下似乎很喜欢你。”他说。

“我知道。”

这是我度过的最漫长的一个夜,暴雨下了半宿,丝毫没有停的意思。栾令怕我着凉,便命人准备了一个小火炉在屋中笼火。外面雨声淅淅沥沥,炉里的火烧得哔哔啵啵直响,我打了几个哈欠,又不敢睡,只能强撑着困意为自己倒了杯茶。

“阿绾……”我突然听沧弈小声唤我。

我连忙一口答应下来,跑到他身边才知道,原来并不是他醒了,许是随口说一句梦话而已。

然而下一刻我便觉出,我在沧弈心中竟如此重要,原来,我是能在他梦里出现的人。

他说:“阿绾莫怕,有我在。”

我“扑哧”一声笑了,如今他身负重伤如何保护我?可是笑过之后就觉得心疼,原来即使他身负重伤,仍会想着保护我。

“沧弈……”我轻声唤他,随后用手绢擦去他头上的汗。

嘴唇翕动,良久,我说:“你要好好活着。”

我还是不能给他任何承诺,我对不起他给我的爱。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沧弈不仅未见好转,反而日渐坏下去,终于连我唤他也听不见了。我陷入一种极大的恐慌中,我怕五日时间一到,沧弈便永远醒不来了。

瑶歌就是这时来到乘月山庄,她屏退众人,与我道:“为何没人想着把沧弈的事情告诉我?”

她说:“世子不是不能醒,只是沉浸在一个清明梦中,他不愿醒。”

“不愿醒也要醒!”我道,“可有什么解救的办法?”

“须得我进入他梦中,破坏这场清明梦。”瑶歌说。

“我也要进清明梦。”我对瑶歌说,“此事因我而起,如果沧弈死了,那我就是背上了天大的责任。况且我听到他叫我的名字,一定有另外一个我在他梦中。”

瑶歌面露难色:“你是凡人之躯,强行进入清明梦,只怕会折损寿元。”

“我又不在乎这凡人的一世,况且……”要说出的话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又咽回肚子里。

“那好。”瑶歌点头,随即掐了个诀。

我只觉得四周天旋地转,再一回过神,我们已不在乘月山庄中,而是在一处寻常的农家小院里。

我看见沧弈穿着粗布衣裳在院子里劈柴,柴劈尽了,他擦擦汗朝屋里喊道:“娘子,为夫今日打了不少鲜鱼,劳烦娘子下厨,做一回糖醋鱼吧。”

“好好好,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听了那女人的声音,只觉得熟悉无比,再抬头一看更觉得震惊:这分明就是我自己!

原来是因为我在他梦中,所以他才不愿离开这个清明梦?

瑶歌看了我一眼,终究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清明梦中的三年前,桦音登基称帝,沧弈舍弃一切,与“我”假死逃出邺城,来到这处世外桃源定居。如今他褪去锦衣华服,眼中唯有喜乐,我看着他吻“我”的额头,甜蜜道:“不知我哪世修的福分,能娶回阿绾这样的娘子。”

我忍不住大声喊:“沧弈,那是假的,你快点醒来,别被她骗了。”

可是沧弈什么也听不到,我冲上前想把他们拉开,没想到双手却从沧弈的身体中穿透。瑶歌对我道:“别做无用功了,你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看不见你,你也摸不到他。”

“那怎么办?”我问。

瑶歌檀口轻启,只说了一个字:“等。”

在这清明梦中,我等了许多日,也看了许多日,我看到沧弈为她画眉,眉眼间尽是专注。

就算知道那是假的,我心里还是泛上一股异样的感觉。

我终于等到这个机会,等到梦中的某日,沧弈外出,我对瑶歌说:“既然沧弈是因为‘我’不愿意离开,不如就杀了这个‘我’,他的梦断了,自然就醒了。”

“当真?”瑶歌掐了个诀,却半天下不去手,“若是杀了这个素绾,世子会伤心的。”

“伤心总比丢了命好。”我道。

瑶歌在手中化出弓箭,将羽箭对准那个素绾。羽箭甚至没有扎在她身上,那梦中人便化成一片青烟消散了。

“这下沧弈一定很快就醒了。”我说,“咱们等他醒来,就可以出去了吧?”

瑶歌点点头,并未作答。

沧弈归来时便察觉不对,前前后后找遍了小院,独不见素绾的影子。

起初他认定“我”只是走了,便天南海北地去寻。我眼睁睁看着他醉酒,看着他四处找“素绾”,他走了很多地方,闹市、山谷、皇宫,有时醉得甚,便倒在路上沉沉睡去,口中仍然唤着我的名字。

“错了,错了。”我说,“这是个清明梦,梦中人都死了,为何你还不醒?”

可是沧弈听不见,我眼睁睁看着他找“素绾”,终于一日比一日憔悴。我与他就这样在梦中过了一年,第二年上元佳节,他去了灵隐寺,在那莲花的铃铎前长久地矗立着。那日未曾下雨,有烟花满城,秦淮河上莲花灯四处漂,他买了一盏,提笔写的仍是“素绾”。

“你别找了,那是假的。”我在他身边道。

沧弈瘦了许多,我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可是肌肤相触时,仍是混沌破碎求不得。

又有一次,我与他路过柳巷青楼,众多烟花女子中,他突然摸出袖中最后一锭银子,扔给楼上的其中一位。

我听旁边的老鸨说:“素绾,还不谢谢这位爷。”

叫素绾的女子盈盈下拜,却只得沧弈一句:“我花这些银子,是为了让你改个名。”

我跟着沧弈走了很久,见了世人的生死七苦,却渡不得沧弈一人。

终于找到不能再找,我想,这下他总该相信“我”已经死了吧?我想,再等不久,我们就能从清明梦中出来了。

我慢慢地等,等了许多年,他全然没有醒来的意思,更多的时候,他静静坐在窗沿上,对着“素绾”曾经梳妆的地方发呆,阳光照在他身上,却融不化他眼神中尽数的哀伤。

我见他写了许多信,最后选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烧净,他很安静地看着那些纸灰,看它们如同巨大的黑色蝴蝶在半空中飞舞,偶尔有未烧尽的纸灰,被风吹到我脚边,我拾起来看,上面写的是:吾妻素绾亲启。

世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他明明已经看透了七苦,为何在梦中不愿走?

我想,我可以等,等到梦中的沧弈死去,我们就能走了。

这样浑浑噩噩地生活,终于在第七年的上元节,沧弈再次来到灵隐寺,他一路上咳了许多血,那天邺城终于下雨,铃铎叮当作响,一如我们初见时一般,我见到一位须发尽白的老僧对他道:“先生愚钝。”

老僧喝道:“阳寿已尽,为何不愿死?”他伸手敲了一下铃铎,沧弈便如同失了魂似的倒在地上。

“世间极苦,唯情字而已。”老僧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开。

一滴泪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滴在地上,很快消失在雨水中。

他死了,我却仍在清明梦中。

我跟着沧弈来到黄泉,他走得极慢、极慢,偶尔回过头,终于很失望地转身。我一路跟在他身后,我说:“沧弈,你回头看看我,你别再等了,我一直都在。”

我说:“我是素绾,你爱的只不过是一个幻影。”

我说:“你看看我,我一直都在你面前。”

沧弈终于停下脚步,他伸出手摸我的脸,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从我身上穿过,旋即见他怅然一笑。

“阿绾,我是不是疯了?我常常觉得你在我身边,我却看不见你,摸不着你。”

我说:“我在,我一直都在,这七年来每一个日日夜夜,我都在。”

我听他自言自语:“我知道这是一个梦,只不过心中一直不舍。”

他说:“只有在这场梦里,我才能这样肆无忌惮、不顾一切地爱你。”

他终于走到奈何的尽头,我看着他饮下孟婆汤,隐隐约约,我仿佛见到千里虞美人花连绵不绝,汇成我眼前一片血红。

寒露惊蛰,晨雾天河。

这场做不完的清明梦,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