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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闻此,谭鹤清忍不住皱眉道:“军账?口气挺大,这是你能碰的东西?老实交代,被谁忽悠来的。”

    “没有,塞北郡内账簿出了问题,我想军账会不会也有事。”谭霁拿出早就想好的理由,“不论如何,多一层防备总是好的。”

    “阿姐,城内混进了奸细,军中再怎么严防死守,也难保没有漏网之鱼。”

    “这理由说服不了我,军中情况我比你清楚。”谭鹤清站起身,“谁都可能出问题,但镇北军不会。”

    “阿姐!”谭霁跟着起身,“万事不可尽言。”

    方才在营前没注意,现下站得近了,谭鹤清才恍觉自家这个小弟弟是真的长大了,大半年未见,他已然比自己高上了小一截,似乎随时能长成顶天立地的模样。

    谭霁靠近,语气带着微颤的寒意:“你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没有异心。”

    这话算是戳在谭鹤清脊梁骨上了。

    “镇北军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她目光凌冽,一字一句道,“如果有,立地处决。”

    ————

    谭鹤清吩咐营内腾出了两张营帐,得知要与人同挤一间,还只有一张床,荣福直白了大半张脸。

    “将军说,军中物资紧凑,委屈诸位挤一挤了。”士兵道,“你们自行安排吧,待会晚宴再过来喊大人们。”

    那士兵离开后,宋腾扫视过另外三人,想也不想便道:“谭霁,我同你……”

    “宋大人,您这样不好吧?”荣福笑着截过话头,“怎么擅自替人决定呢?”

    说着,荣福忍不住想起段延风身上那股莫名的寒意,若同他共处一室,还不如去死。

    宋腾没理会荣福,而是略带施压地瞥了谭霁一眼:“怎么,你不愿意?”

    谭霁:“……”

    不敢,他愿意得很。

    但未及他开口,段延风就下了决策:“我和小谭公子一间,他身骨弱,不便同人挤一块。二位没意见吧?”

    段延风可以不占床,他都这么说了,另两人有意见这会也该没有了,就是脸色都不太好看。

    看着宋腾黑着脸走进营帐,段延风去瞧谭霁的反应,只见他一脸云淡风轻道:“我都可以。”

    要是他说这话的时候没避开段延风的眼睛,可信度会更高。

    段延风好笑道:“小公子,你莫气了,你家小侍从能做的事我也能做,要不这些天我给你当侍从,你好心瞧我一眼。”

    谭霁没理他,红着耳尖进了营帐。

    当夜谭鹤清置了晚宴,算是替他们接风,也借机好好犒劳一次将士们。军中没那么多条件,难得吃一顿好的,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便算得上佳宴了。

    谭霁坐在谭鹤清身旁,听将士们讲荤话哄闹,忽的就切身明白了杜启明那句“清净”的意思。

    想高兴起来好像很简单,打了胜仗,吃了佳肴,不用想那么多,只用用心做好自己的职务就行。

    谭鹤清说的对,谁都可能出问题,但镇北军不会。这支兵是她带出来的,也是她磨出来的,只要谭鹤清还在一日,镇北军就忠于大陈一日。

    只是,谭霁又想到了另一方面。

    镇北军太依赖谭鹤清了。

    与其说谭鹤清是镇北军的领将,不如说是信仰。

    太打眼,就容易成为旁人的眼中钉。

    谭鹤清朝各位敬了一杯酒,朗声笑道:“行了行了,话都收收,不是我扫各位的兴,这还有孩子呢!”

    将士们哄笑着看向谭霁,谭鹤清的一名副将喊了一声:“将军,小公子过两年就该及冠了,不算孩子了吧!”

    谭霁在众人的笑声中回道:“快十八了。”

    有人感叹道:“十八啊,我那个年纪,大陈还在跟西韩打仗,我当时就跟着将军在阵上拼杀了。”

    “是啊,那时候还不叫将军,就一小丫头片子,比我们好多人年纪都小,还是在演练场把我们全撂翻了一遍才被批准上阵的。”

    “哎,我们那时都觉得,她一介女流,在家相夫教子不好,有什么想不开非得往战场上冲。结果等两军对起来,她杀得那叫一个狠,看得我们都不好意思叫一个女人比下去,整支队都杀疯了。”

    还有人好整以暇扯过谭霁道:“小公子,你家阿姐封神那战听过没?那场景我真的一辈子都忘不了,就当时西韩的小皇帝御驾亲征,将军觉得逮到机会了,趁两军对峙时猝不及防杀开一条血路,就她一个人啊,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胆,硬是拿下了西韩皇帝的人头……”

    “哎哎哎,怎么净扯我。”谭鹤清笑骂道,“你们是没战功吗?别的将士还知道吆喝吆喝自己,就你们一个个的光盯着我薅。”

    将士们笑闹开来,开始追忆曾经的沙场经历。谭霁看着他们笑,转去问谭鹤清:“当时你真的没害怕过吗?”

    “嗯?”谭鹤清愣了会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伸手薅了把他的发顶,“真到了那个时候,反倒没心思顾及害不害怕了,一心只想着结束战争。”

    卫国将士,上阵后只能看向前方,没有退路。

    晚宴后,谭霁就被撵回去歇息。段延风进来时,他正懒懒躺在床榻上,两条腿搁在床边,鞋袜都没褪下。感受到脚上的劲道,谭霁吓得缩了下脚坐起身,一脸惊疑地望着面前的段延风。

    看着他的动静,段延风忽的想起了受惊的兔子,瞧得人心下痒痒,他挑了下眉:“不是要歇下吗?”

    谭霁抱着腿,耳尖泛红,下意识舔唇:“那什么,我自己来。”

    小懒蛋谭霁有生之年头一回自己乖乖盛了洗脚水。

    躺卧在床上,谭霁用被子把自己捂起来,眨着眼偷看向段延风的方向。他一时睡不着,小声喊着:“延卫?”

    段延风倚靠在帐门前,闭眼假寐,听见谭霁的声音才回道:“嗯?”

    谭霁睡不着,找了个理由开口:“我今日问了阿姐军账的事。”

    段延风睁眼看他:“如何?”

    “有点麻烦。”谭霁想了想,“她是将军,不可能因为亲疏有别就对我特意相待,没有正当由头,她不会松口的。”

    段延风显然也没想过谭霁能一次成功,只微微点了下头劝慰:“这事急不来。”

    军账有关军中要务记录,皇帝不可能随意差使个人就过来替他看账。

    “其实我觉得,看不看军账不重要。我斗胆猜测,延卫要的是一个结果,而非确切的账目。”谭霁道。

    段延风看了他一会,嘴角微扬,却没有开口,谭霁便明白了,他不能说出来真正的目的。

    但也确实应证了谭霁的想法。

    “不早了,歇息吧。”段延风说道,“我出去巡视一圈。”

    谭霁冒头提醒:“小心点,镇北军盯得很严。”

    段延风回头,莞尔道:“敢看我了?”

    谭霁又缩了回去。

    谭霁本想着等段延风回来,但也不知道,是他回来时动静太小自己没听见,还是前一天太累,谭霁没撑住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日头渐高,风沙有些大,谭霁终于想起来要加件披风再出门。他拦了位路过的士兵问事,士兵回道:“将军他们在马场呢。”

    “马场?”谭霁问。

    士兵点头:“将军在挑今年准备新培的马苗,顺带着练练马。那位公公也跟过去了。”

    谭霁疑惑:“他过去干嘛?”

    “好像是有事要与将军谈,将军拿训马避开他,公公不甘心就跟过去了。”

    谭霁到的时候,就见马场外围着一干将士,兴致勃勃地看戏。

    围栏里……是骑着马小步溜达的谭鹤清,和被副将带着遛圈、快丢了魂的荣福。

    见谭霁过来,众将跟着起哄:“将军!你家小公子来了!”

    谭鹤清抿着唇,明丽的眼中满是捉弄人的愉悦,她把谭霁喊了过去,笑得通体舒畅。

    “阿姐?”谭霁看向荣福,“这……做什么呢”

    谭鹤清缓了语气,淡定道:“耍猴呢,好玩吗。”

    好不好玩他看不出来,反正荣福公公可能这辈子都不想挨马了。

    荣福被颠了三四圈,下马时整个人吐得天昏地暗,再没劲折腾,在众将的嘘声中给抬走了。

    “啧,没意思,上回那个好歹撑过了五圈呢。”谭鹤清意兴阑珊地点评。

    “将军!您忘啦!上回那位第五圈是昏着过去的!”

    谭鹤清哼笑:“大清早的没事惹我,这次算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