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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各个击破

    李重进最近只忙三件事:每天巡视城防,发现不足立马安排增员或加固,增加设备、武器;操练兵马,反复练习排兵布阵,骑兵、步兵及弓箭手如何联合作战;然后傍晚就在曲桥上桥亭里静坐。

    在这一个多月里面,李重进曾三次秘密派人欲往潞州给李筠送信,但每次均被神秘的高手截杀了。

    风无声剑伤已愈,李重进最后一次送信是安排派丁一及风无声一同前往,这是自己麾下武功最高的两人。两人经过乔装打扮后,风无声极干瘦,扮成乞丐。丁一较年轻中等身材,扮成成书生模样,两人在三更天一前一后秘密出城。但出城不过里许,便被十个剑道高手阻回。

    接下来日子里,也不见宋军攻城,也无刺客来骚扰。但防人送信却是滴水不漏,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监视自己,连自己连续放飞了十几只信鸽也是有去无回,李重进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日傍晚,李重进没去桥亭静坐,而是坐在后花园的石桌前,沏一壶茶,轻酌浅饮。丁一负剑静立于离李重进十丈处的桃树下,风无声坐在屋脊上。

    丁一双眼似闭非闭,双脚四平八稳地踩在青石板上,正在感知周遭的情形。很多人很难理解,只听说有人贴耳于地听远处有无人接近,还未听说过靠双脚来感知,还不如立于高处看得更远更好监视敌情,非要在地面感知敌情,难道还能从地底下钻出一个人来?成天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可能这是多数人的想法,但怪人自有怪异的办法。

    没人喝酒那就喝茶吧,喝酒让人恍惚迷惑,喝茶让人清醒。李重进现在需要清醒。自己屡次派人送信屡遭截杀,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赵匡胤登基短短几个月在哪里能快速网络到这么多一等一的江湖高手?取得决定性胜利是要靠主力军队正面交锋,但战前的刺探行动却离不开这些高来高去的江湖人士。在这方面自己明显已输于对方,对方好像布下了无形的天罗地网,无论你想尽多少办法,诸如出城送信、搬救兵或请高人助阵均无一得逞。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让人不好受,这成了一座孤城?与外界消息中断隔绝的孤城。李筠怎么样了?与赵匡胤交锋了还是归降了赵匡胤?以李筠的性格是绝不会受降的,那如果是战,现在结果如何呢?这些答案都无从而知。

    想到这里,李重进有些急躁,但他不能急躁,身为一个十五万大军的首领,一个拥用淮南千余万军民首领,怎能慌乱急躁?

    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境呢?李重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后花院静得出奇,落针可闻。

    风无声在想,索命的剑快他是知道的,可是身法也如此之快,而且似乎比自己还快,简直不可思议。不过想想也正常,不辅以奇快的身法如何能使出快速致命的剑招?

    丁一在想,上次送信遇到的剑道高手虽然个个蒙面,但可以确定里面没有索命,但这些剑客也非庸手,自己虽然杀了七个,风无声杀了两人,但高手在继续源源不断的涌来,一旦形成包围之势,后果也不乐观,加之担心主人安危,与风无声又折了回来。

    丁一站了一个时辰,感觉浑身舒泰,自己如同与大地融为一体。恰在这里,他感觉到了动静,有个异常的声音,而且就在近前,当然不是李重进也不是风无声,更不是偶尔来回巡视的亲兵。

    丁一慢慢地半睁开眼,再慢慢地移动步子,经过李重进身旁,再到李重进身后。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声音停止了,但他的脚却“听到”了一个人的呼吸。青石板在随着呼吸“起伏”。

    这人就在近前,但眼前空无一人。丁一目光移到了脚下的一块青石板上,这块青石板与相邻的青石板的缝隙稍大于其他青石板之间的缝隙。

    丁一突然出剑,没人看到他如何出剑,也不知道他要刺谁。薄薄的剑刃突然穿过青石板缝隙,紧接着传来一声惨叫,丁一左脚踢飞青石板,一把从地下抓出一个人来。

    旁人不相信能从地下钻出一个人来,现在还真从地下钻出一个人来了。李重进定睛一看,这人黄面鼠须,正是自己的谋士翟守珣,左肩处鲜血直流,显然是刚才丁一那一剑所伤。

    李重进看了看翟守珣,来到刚才翟守珣潜伏的那洞口,洞口里是黑黝黝深不见底的秘道。风无声早已从屋顶飘落,然后钻入秘道一探究竟。

    李重进注视了翟守珣良久,然后开口道:“我对你怎么样?”

    “很好!”

    “那为何要背叛我?”

    “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今圣上英明神武,天下即将大统,到时海清河晏万民安宁,我不归顺圣上归顺谁?”

    “哈哈哈…好一个天下大统,我跟李筠不费一兵一卒已已让赵匡胤寝食难安,届时我与李筠南北呼应同时举事,赵匡胤如何抵挡?只有光复大周才能真正实现天下一统。”

    翟守珣不经意用手捋了捋鼠须又摸了摸嘴,然后哈哈大笑:“好一个南北呼应,天意啊天意,可惜知之晚矣,如你早结盟举事,那江山姓李不是没有可能,可是你把密函给我的时候我却把密函派人交给了圣上,李筠现下已城破家亡死于非命了,你现在是孤掌难鸣,等着坐以待毙吧,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小,翟守珣面色愈来愈紫,呼吸越来越急促。

    “七步倒!”丁一道。

    急忙在翟守珣身上找解药,搜了半天找到半截小指头大小的琉璃瓶。上面赫然有三个小字:七步倒。

    “没…解…””药”字还没说完,翟守珣已气绝身亡了,显然是翟守珣刚才借捋须摸嘴之际已将毒药送入嘴里了。

    李重进看着这个曾经跟自己出生入死的人,曾经一度认为自己了解他,直到他死也不了解他。如果说他是墙头草,谁得势就追随谁,那为什么要阻止自己联合潞州节度使李筠?他不是说当初与李筠联合举事江山有机会姓李吗?我倒不想做什么皇帝,我只想光复周室,然后辅佐恭帝重振大周(李重进所指的恭帝是柴荣四子柴宗训,去世后被追谥为‘恭帝’,为写作称谓方便本书直接称其为恭帝),自己再隐退田园,我已厌倦了这种你争我斗血雨腥风的日子。难道翟守珣就是看到自己没有称帝的雄心才弃己而去?

    风无声从秘道钻了出来,并带回一个黑衣人来。

    “此洞从后花园一直通到城外的后山里,有三里地,出口极为隐秘,有三个人在那接应,刚才有两人逃跑被我杀掉了,这人被我擒了回来。翟守珣刺探到信息后由他们再传回赵匡胤的神秘组织,所以我们每次行动都被人提前知晓而派人阻击我们。”

    翟守珣了解李重进的习惯:李重进习惯在桥亭上琢磨推敲事情,有一定眉目后再到后花园找几个心腹密谋和制定实施计划,所以翟守珣才会找人在后花园地下挖如此长的一条秘道,挖秘道没有三五个月无法完成,看来翟守珣与赵匡胤勾结已久。

    想到这里,李重进更加后怕,赵匡胤已将自己了解的一清二楚,而自己对他的情况却一无所知。

    “把这个人交给‘非说不可’审审!”

    非说不可虽然只是个四十岁的中年人,脸上却沟壑纵横,有着一条条刀刻一般的皱纹,其骨瘦如柴,两眼精光四射。无论谁到了他这里,只要他想知道的,没有谁能够不说,而且还不能说假话,因为假话逃不过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所以江湖中人送他一个很特别的绰号:非说不可。

    风无声押着黑衣人找到非说不可的时候,非说不可正拿着一根细长的绣花针在灯下端详。风无声也不便打断他,过了半晌,非说不可脸上绽放出诡秘的笑容,如一朵在九月盛开的菊花。

    黑衣人见到那笑容,心里没来由地直打鼓。风无声交代了几句便退出了房间。

    非说不可笑容可掬地打量着黑衣人,然后伸手解开风无声事先点的穴道,接着出指如风,在黑衣人玉枕穴旁边半寸处轻点了一下。黑衣人觉得浑身血脉通畅无阻,不像刚才风无声点穴后血脉堵塞四肢麻木。

    “我点穴与世人不同,我只点活动神经要穴,活动神经受阻后你丝毫动弹不得,由于活动神经受阻,而感知神经却灵敏胜常,一会儿你能享受到这种刺激了。”

    黑衣人闻听后心里惊恐万分,试着扭动身子,果然身上每一寸肌肉都无法动弹,连舌头都动不了,也无法发声。

    “不用作无谓的努力了,让你无法动弹,是为了方便我稍后在你身上做几样活儿,不然你是不愿意说的。“

    突然,黑衣人觉得自己鼻尖上奇痒无比,那种钻心蚀肺的痒让自己涕泪横流,恨不得将自己的鼻子割掉也不愿遭受这奇痒之苦,借着眼睛余光,见自己鼻尖上正停着一只蚊子在吸自己。

    “没错,这就是一只普通的蚊子,这就是感知神经异于平常的效果,这点刺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一会儿你尝尝我专门给你准备的‘穿针引线’的活儿就会觉得刚才蚊子咬你是多么幸福的事了。“

    黑衣人听闻后,心里更加瘆得慌。

    “‘穿针引线’就是在你肘关节处,用我手里的针将你的皮肤切开,没错,不用刀切是用针切。用针慢慢地刺,七浅一深地用针在同一个针孔里扎,第八针针尖就刚好触碰到筋腱,九针都不行,那激刺就过了,疼痛就会减弱,所以一个针孔八针刚刚好,也不能每针浅扎也不能一直深扎,一直深扎到第三针疼痛就大打折扣了,浅扎七下在你刚刚要适应这种疼痛时第八针再深扎那简直秒不可言,让你钻心疼痛到全身要炸裂了的感觉。如法炮制,每个针孔连成一排后就成了一个整齐的切口,通过这个切口用针尖就可以挑起你的筋腱了。“

    听到这里,黑衣人汗出如浆。

    “这还没完,将筋腱挑出来以后,再在筋腱的三分之一处用针尖扎,这次'五浅一深'即可,多一针你就晕过去了。到了第六针,你浑身除了剧痛还有酸软,比你平时酸得牙齿都快要掉了的感觉还要酸十倍、百倍,这时你身体会开始觉得在慢慢粉碎……“

    黑衣人瞳孔开始变大,浑身汗如雨下。

    “六针刺完,就会在你的筋腱里找到一条细如发丝的红线,用针尖一点一点的挑,挑十三针就会把这条红线挑出来,在这个时候你会觉得你的痛到了无法承受的极限,你应该晕死过去甚至你希望自己死去,但你不会晕更不会死,你以为这是最痛的了,当然不是,最痛的是将你这条黑线穿进针鼻孔,然后在打个结……”

    黑衣人瞳孔变得越来越大,裤裆湿了一大片,刺鼻的尿味充斥在小小的房间。

    “一般人听完我第一套活儿的介绍就愿意说了,倔强一点的在七浅一深的时候就会说了,目前为止,遇到过最能抗的人,是一个叫赵光义的人,没错,就是赵匡胤的弟弟,五年前有人请我找赵光义打探点事。他抗到我要给他筋腱中的红线打结的时候就抗不住了,眼里充满了哀求的神色,我知道他愿意说了。”

    非说不可顿了顿继续道:“也许你觉得他都快到最后一关了,挺过去不就完了?到目前为止,经我手的不下千百人,还没有一个抗过去的,即便抗过了最后一关,我还有第二套活儿'密道探幽',就是用绣花针在你的尿道口里深入浅出的'挑拨离间。”

    “第三套活叫'双管齐下',做活儿的地方是你鼻孔,第四套活叫'口若悬河'做活儿的地方在你嘴巴,第五套活叫'二龙戏珠,做活儿的地方在你眼睛……”

    没等非说不可说完,黑衣人眼里早已露出了哀求的目光。

    时维六月,李重进在桥亭里沉思,现虽然消息畅通无阻,但为时已晚。李筠兵败自焚以身殉国,据黑衣人交待:赵匡胤采取的是“各个击破”的策略,既然李筠已破,那紧接着要攻击的就是自己了。

    那些神秘的江湖人物由一个神秘的僧人领导,这个僧人又归赵光义管辖。

    赵光义不知用何手段,网络了一个叫南溟神僧的异人,那些每次刺探军情及截杀送信人的都是南溟神僧这个组织里的人。连断喉剑索命都对南溟神僧惟命是从,可见这南溟神僧武功深不可测。

    由于黑衣人在里面职位低微,只是普通跑腿送信的小喽罗,所以知之甚少,甚至很多也只是听同僚传言。

    七月,李重进接到各方消息,赵匡胤正招兵买马,日夜操练兵马,计划八月南下进攻扬州城。李重进早知有一场血战在所难免,从来未曾停止过各项部署,同样厉兵秣马,严阵以待。双方暗自蓄力,大战一触发。

    这天,李重进正在书房研究兵书,风无声来报有一道长来访。李重进想了半天,自己没与什么道长有过来往,便道:“不见!”

    风无声退出书房,不一会儿又来到书房:“道长说是大人故人,非见不可,我问他道号,他说他是无忧子道长。”

    “无忧子?”自己确实不曾识得什么无忧子道长。略一思忖,道:“带他到厅堂见我。”

    厅堂是李重进会客的地方,李重进刚一坐定,只见一身穿蓝色长袍,身材瘦削,头挽道髻的道长仰头哈哈大笑地走了进来。

    “重进兄,连我都不见啊?”

    李重进眼珠子都惊掉了,愣了半天。

    “你…是你...筠弟,怎么会是你啊?哈哈哈…来来来…一醉方休!”

    一壶酒,两个人,从上午喝到下午,从下午到深夜,说不完的话,饮不尽的酒。

    酒逢知己千杯少,曾经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袍泽,唯遗你我。曾经各自雄踞南北,如今再度聚首,我虽拥军千万雄姿英发,而你却孤身一人落拓不羁。世事无常前程难料,也许你的今天就是我的明日,想到这里,李重进不胜唏嘘!

    原来,李守节回到潞州,极力劝说父亲归降大宋,并随自己进京面圣。

    李筠气愤填膺,抽出腰间长剑就要将李守节斩杀于剑下。闾丘仲卿立马拉住李筠让李守节赶紧逃跑,李筠一下将闾丘仲卿摔倒在地上,继续追杀李守节。

    李守节正跑间,突然脚下踩到几颗圆溜溜的弹珠,脚下猛地往前一滑,身体往后便倒,李筠正在后面挺剑追赶,李守节身体刚好倒在李筠的剑上,剑尖不偏不倚正好刺入李守节的后颈,剑尖从嘴里穿出,李守节当场毙命。

    李筠当场呆若木鸡,先前他虽然生气但也并不是真要儿子性命,必竟自己就一独子,妻子早亡,自己忙于军务并无三妻四妾也不曾续弦。本意只想多教训儿子一番,在他身上不打紧的地方刺他几剑吓吓他,没想到这下却失误要了儿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