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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砚台

    “娘娘,她,死了。”林女使小声提醒,一颗心脏七上八下。

    李皇后这才松开手,就见荣国公夫人的身子软软倒下。

    她茫然了一瞬。

    半晌,瞳仁才重新聚集神采,嫣红的唇瓣上扬,眼角却淌下一滴泪珠。

    望着死不瞑目的荣国公夫人,李皇后指腹轻轻拭去那滴泪,淡淡道:“容娘终究是本宫当年的闺中密友,如今不慎失足落水……厚葬了吧。”

    语毕,她望向蜷缩在角落里的杨宜之,朝他招手,温柔一笑。

    “你过来。”

    杨宜之才八岁,亲眼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死去,他浑身哆嗦,瞪着惊恐的眸不断往后缩。

    李皇后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过来。”

    杨宜之一面害怕,一面目眦欲裂,“是你……是你杀了我娘!”

    李皇后凤眸微眯,锐芒一闪而逝。

    “不要挑战本宫的耐心。”

    精致的凤纹绣鞋缓缓靠近,李皇后将杨宜之逼进角落,冰冷的指尖划过他的脸庞,“本宫看在你娘不幸去世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命,从今往后,就在禁军里好好历练,切莫辜负了本宫的一片好意啊。”

    李皇后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笑容越发渗人。

    翌日,荣国公夫人不慎失足落水的消息传遍皇城,荣国公大骇,天未大亮便匆忙进宫为妻子殓尸。

    看着棺材里毫无声息的妻子,荣国公痛心闭眸,旋即又问杨宜之的下落,得知被皇后调入禁军历练后,顷刻间就明白始末。

    荣国公攥紧拳头,额上青筋暴起,极力忍下心头的怒火。

    荣国公夫人的死,不是意外。

    禁军一路护送荣国公夫人的遗体直至宫外。

    荣国公沉默着,坐在灵堂里,耳边是几个兄弟妯娌假惺惺的啜泣声。

    他们表现得伤心,却各怀心思。

    把持中馈的荣国公夫人殁了,世子又成了皇后手中的人质,偌大国公府,将来谁能袭爵就成了未知数。

    国公府的老夫人人忍无可忍,怒道:“此事不能善罢甘休!”

    荣国公虎目圆瞪,咬紧后槽牙,袖中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他压抑着声音道;“宜之还在皇后手里,我们若敢轻举妄动,只怕宜之性命难保。”

    老夫人又气又怒,手中拐杖杵在地上,发出笃笃笃的闷响,“咱们去找太子,太子定然会为咱们主持公道!”

    荣国公嗤笑。

    他们会遭此横祸,就是因为想投靠太子。

    皇后这是杀鸡儆猴。

    荣国公不知想到什么,转头看向管家,沉声问:“演王何时回京?”

    既然皇后要对他的儿子下手,就休怪他不仁不义了。

    这几日,长宁都在禁足,得知荣国公夫人去世的消息,已经是数日后了。

    彼时长宁正在小书房里温书。

    禁足的这些日子里,她不能去学堂,就让灵霜代她给萧珩送药和吃食。

    上次在太学打架,萧珩可是替她挨了拓跋柔一鞭,长宁一直记着。

    结果她送药的举动提醒了那个向来认真读书的皇叔,于是接下来的每一天,灵霜给萧珩送去吃食,萧珩就会回赠一卷读书笔记,叮嘱她不要落下功课。

    长宁看着案上的书卷,哭笑不得。

    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注释,几乎是逐字逐字的将诗句拆解,生怕长宁有哪里看不懂,可见萧珩是花了心思。

    长宁不忍辜负,只好每日腾出两个时辰温书,沈氏就在旁辅导。

    消息传来时,沈氏和长宁都在。

    沈氏先是一愣,问了事情始末后,便陷入沉默。

    长宁观察着沈氏和沈妈妈的神色,已经猜到一二。

    前阵子荣国公夫人带着杨宜之来温玉轩,沈氏又多次试探她对杨宜之的态度,长宁便意识到,荣国公想与东宫结盟。

    那会儿她怀疑荣国公投靠东宫的诚心,因为前世,荣国公至死都是齐王党。

    建昭帝驾崩后,三皇子演王登基,齐王等人蛰伏多年,直至李皇后和演王相继去世,年轻的拓跋临登基,荣国公带兵与齐王反了。

    齐王之乱,最终是沈长宁带着威远军联合禁军一起平定的,所以她记忆深刻。

    那时沈长宁奉皇命前往齐王府和荣国公府抄家,搜出了二人联络多年的密信。

    算算时间,荣国公真正与齐王结盟,大概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

    沈氏叹了口气,“……都是命。”

    荣国公府出了这等变故,就连世子都在皇后手里,定亲之事只能作罢。

    长宁低着头,伏案在纸上涂鸦。

    她现在写字歪歪扭扭的,实在谈不上好看,每次的回信都是涂涂画画。

    沈氏看了一眼漏刻,摸摸长宁毛茸茸的小脑袋,“阿娘要回去了,你好好做功课。”

    长宁乖巧点头,目送沈氏离开后,便跳了起来。

    “灵霜姐姐!灵霜姐姐!”

    灵霜刚从厨房带了一碟点心,远远听见长宁在唤自己,忙走了进去。

    长宁小脸凝重,“阿爹在哪里?”

    李皇后此举杀鸡儆猴,儆的不仅是荣国公,还有其他想与东宫联盟的人。

    想到太子爹爹距离前世病逝的年纪越来越近,长宁心中不安之感愈发强烈。

    灵霜如实道:“殿下今日一早去荣国公府吊唁,应该也快回宫了。”

    “我去等阿爹。”

    长宁说着,将笺纸放到信封里,让灵霜代为转达。

    自从回到上京,萧珩就一人住在学舍里,没有皇帝传召,他几乎不会进宫。

    所以长宁禁足这些日子,二人都是靠灵霜传递消息。

    夜里,萧珩洗漱完毕,正准备再看一会儿书,瞥见食盒上的信封,便伸手取过,小心翼翼拆开。

    信上画了个认真看书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