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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夏末秋初,阴沉的天气依旧夹杂着不少燥热,不过午后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着细雨,这大概是今年最后一场夏雨。

    陆嘉泽撑着伞站在墓碑前,俊冷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阴郁,心情也格外的烦躁。

    “三年前见你就是一副脸色苍白的快死的样子,没想到过了三年还是这样,你怎么照顾自己的?就是死也不要死在我面前,晦气。”

    一阵风吹过林间树梢,挂在伞布上的雨水徐徐滑落,轻快地滴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南夏没打伞,任由细雨淋在身上,她低头凝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听到身旁的人这么说也没生气。

    在凄凄哀哀的混着悲鸣和树影的雨声中,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挂着雨珠的苍白的脸,笑着朝他眨了下眼,明明狼狈、脆弱,却又像小草一样坚韧。

    “我还没看到你成为一线演员,舍不得死,再说,你还没拍过我写的书。”

    陆嘉泽抿了抿唇,侧眸看向在雨中穿得单薄却还笑意盈盈的人,握着伞柄的手不自觉往她那边靠了靠,嘴里却依旧没什么好话。

    “你写的那些书都是什么烂到家的爱情小说,也就骗一骗小孩子,谁会想拍那玩意?”

    南夏忍下喉头的痒意,看着他不屑的表情和被雨水淋湿的肩膀加深了笑意,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看了?”

    雨下得像是更急了,不一会就在石板路上积起了水洼,荡着波纹映着两个人的倒影。

    “放屁。”

    陆嘉泽嘴硬地偏过头不去看她,咬着后槽牙恨恨地想着自己怎么就说漏了。

    “我那是……那是听说,再说,你也就那点文墨,除了甜掉牙的爱情小说你还会写别的吗?”

    南夏笑了笑,懒得戳破他,从小到大,他好像都是这样,不擅长说谎,偏偏又嘴硬的不行。

    陆嘉泽也悟出了点别的感觉,他目光复杂地看向身旁的人,许是血缘的关系,让他不自觉贪恋她身上的温暖,可父母的死终究是埋在他心底的一根刺。

    “雨变大了,你一会早点离开。”

    伞柄被强硬地塞到南夏手里,冷静疏离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等她反应过来时,只看到石板路尽头的背影,影影绰绰,不一会就消失在树林之间。

    雨水拍打着包成一束的菊花,温室的花朵禁不起雨淋,算算时间,新一茬的雏菊也该长出来了。

    南夏在墓碑前缓缓蹲下,拾捡着被打落的花瓣,在空无一人的地方,眼眸里是丝毫不用遮掩的伤感。

    “爸,妈,我陪不了嘉泽多久了,可能……不能活着看到他平安喜乐,现世安稳了。”

    墓园外,经纪人明桦早就下了车撑着伞等在路旁,他压了压墨镜,眯着眼瞧着那个从门口淋着雨走出来的人,认出是陆嘉泽后,连忙拿着伞走了过去。

    “明哥。”

    陆嘉泽身上的衣服湿了一半,一张脸青涩的像刚走出校园的学生,更不说现在淋了雨连声音都软了几分,被媒体拍到他这样子,不说头条也要上个前三。

    明桦把他塞上车,又拿起抽纸递给他,死死皱着眉头说道:“别,你是我哥,不,你是我祖宗行吗?你不是拿伞了吗?怎么还淋成这样,玩□□呢?”

    陆嘉泽知道他气自己不注意场合,抬手抽了几张纸,也没往身上擦,只是随意地握在手里团成团。

    “我遇到南夏了。”

    明桦闻言愣了愣,透过后视镜望向身后低着头落寞地玩着纸团的人,他好像有两年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了。

    “她是你姐,在这遇到她……不挺正常。”

    陆嘉泽和南夏之间那点子恩恩怨怨他多少也知道点,不管怎么说终究是亲姐弟,当年的事……也不算是南夏的错。

    再说他们父亲去世时,陆嘉泽十三岁,南夏也才十六岁,他大二之前的学费、生活费可都是靠着南夏写小说、做兼职赚来的。

    “她这些年为你花了多少钱,你自己心里也有数,要不,你就缓和缓和和她的关系?”

    陆嘉泽撩了几下湿漉漉的头发,心里有些动摇,但语气依旧不善。

    “那我也翻倍还给她了,我拍的第一部戏不就是一分没留全给她了。”

    “她收了吗?”

    “……没有。”

    明桦打开雨刷器,转动着方向盘缓缓将车驶入主干道,路上的积水被飞溅着甩入一旁的花坛里。

    “那你还是欠她的,有这么个姐姐,知足吧。”

    “对了,明天有个饭局,不乐意也要去,记得有什么话憋着,千万别在饭桌上说。”

    “又是饭局……”

    陆嘉泽嘟囔着,随手扔了手里的纸团,枕着胳膊曲着腿躺在后座上,看了一会车内的顶棚,闭上眼睛缓缓说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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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夏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了,她打开灯,随手把在小区门口便利店买的快餐放在桌子上,只是扫了一眼桌边的病历,就扎起头发朝着书房走去。

    她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将存稿发出去两章,又顶着头晕目眩的感觉,切了个页面,开始码字。

    这本书是两个月前刚开的新坑,好不容易才心心念念地勾勒着幻想里的人物,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在离开前写完。

    放在笔记本电脑旁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南夏稳了稳心神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放下耳边。

    “南夏,你明天有时间吗?”

    李慕白,当过她一段时间的编辑,后来升职了,在圈内,名声和能力都不错。

    “怎么了?”

    “哦,有个作家前辈去世了,就是那位兰野,明天下午要举办葬礼和告别仪式,你能来吗?”

    兰野,她记得半年前培训的时候还见过他,一位特别和蔼的大叔,草根作家,教他们细致地描写过乡村,没想到时隔半年就是阴阳两隔了……

    她合上电脑,透过窗户望向屋外的皎皎月色,雨已经停了,只剩微风拍打着窗户。

    “嗯,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好,那我一会把地址发到你手机上。”

    挂了电话,南夏拿起放置在书房的药箱,就着已经冷掉的饭菜把特效药吃了,她看着快见底的药瓶,想着明天顺路再去医院拿一些好了。

    隔天,阳光明媚,下了一场雨后缓解了些天气的燥热,微风吹拂着面颊。

    医院里,空调仍在孜孜不倦的工作着,南夏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希望能快点结束,医院的气息到底是太苦闷了。

    诊疗桌对面,面容慈祥的女医生看着不过才不到二十四就得了这么严重的病的姑娘也是心疼,她比她女儿也大不了几个月。

    “姑娘,目前最有用的还是化疗和放疗,吃药只能缓解痛苦。”

    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散落在墙角的绿萝上,又洒在距离南夏脚边几寸的地板上。

    “您告诉我吧,我还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