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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何处来山谷

      
在大理和吐噃交界,卡瓦格博雪山耸立在澜沧江畔,被当地人称为雪山之神。山峰直入云霄,终年白雪覆盖,鹤鸣于天,狼嗥山谷。
北宋政和二年,严冬刚过,大雪纷纷扬扬,天地一片苍茫。
慕容雪坐在冰凉的椅子上,手放双膝,剑眉微蹙,正望着上首座位中一个白发老者,几缕午后的阳光犹如丝绸,顺着半掩的窗口钻进房内,霎时被寒风呼啸着吹散,他不禁打个激灵,二人四目相对,各怀心事。
今天午时,他正在山坡采药,偶见山下几头恶狼捕杀一头小熊,眼看小熊就要丧生狼口,他心生悲悯,弯弓搭箭射杀了恶狼,却被随后赶来的狼群追杀,他一路奔逃,见倾泻的瀑布后面竟有一个洞口,当下不假思索纵身跃进,不想却来到这个山谷之内。
山洞另一头四个大汉仿似在等候他,不容分说,架着他来到一个农舍,带到这个老者面前。
他方才偷偷张望,只见这里四周群山环绕,云蒸霞蔚,是一个封闭的山谷,几十间房屋,大片的田野,成群的家禽,俨然一个世外桃源。
“这个瀑布我只是三天没来,怎么凭空多了个洞口呢,难道这些人真如愚公一样,一直在里面挖掘么?可是他们又是怎么进来的呢,莫非从天而降?”他目光望着老者,思绪早已飞到天外。
只听那老者几声咳嗽,端起桌上一个紫色的牛角茶碗,漫不经心的放到嘴边吹着热气,低沉着嗓音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从哪里来?”
那声音虽然微弱,可在慕容雪耳边却如晴天霹雳,他打个冷颤,连忙长身站起,拱手说道:“老丈在上,晚辈不敢欺瞒,我家住在西边二十里外,今日误闯宝地,无端打扰,实属罪过。”
老者端着茶碗刚要呷下一口,闻听此言,白发抖动长须,竟长声大笑,慕容雪一种莫名的惊恐顿时涌上心头,只听耳畔传来老者苍老又浑厚的声音。
“无耻小贼,我正愁无处寻你,你却自投罗网,如此甚好。”
慕容雪蹙眉惊愕:“老丈,您说这话是何意呢?”
老者忽勃然而怒,猛地把茶碗重重砸在桌上,须发皆张,目光森冷的望着慕容雪。
“你还敢明知故问,你昨夜掳走我两个孙女,今天还敢前来刺探,简直狂妄至极,老夫不和你浪费口舌,你说,我的两个孙女在哪里?”
慕容雪大惊失色,不及多想急忙辩解道:“老丈息怒,我并非歹徒,我在雪山生活了二十年,以前从不曾来过此处,怎么会掳走您的孙女呢?”
老者闻言暴跳如雷,嚯的跳起,举起黑木拐杖指着慕容雪骂道:“放屁,老夫在此间八十年,谷外一切都了如指掌,外面何来人家,小贼,别再鬼话连篇了。”
慕容雪傲然而立,忽然之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那么敢问老丈,您又是从哪里来,怎么住在此处呢?”
老者脸色一变,目光如两只锋利的宝剑,寒光闪闪,只听他缓缓说道:“小贼,你此话何意,你到底有何图谋?”
慕容雪笑道:“我看此处群山环绕,只有一个山洞出入,我三日之前路经瀑布,那时未有洞口,是以方才百思不解,老丈莫怪,晚辈绝无任何图谋,我的意思是,您是不是不太了解外面的情形呢。”
哪只老者听罢浑身发抖,喘息半晌方才说道:“小贼,小贼,你当我三岁孩童么,竟敢戏弄老夫!”
那老者一口一个小贼,深深刺痛着慕容雪,望着老者凌厉的目光,他心里暗暗惊惧,往日遇见狼虫虎豹也不曾怕过,不知为何面对这老者,却总是不寒而栗。
于是忍气说道:“晚辈不是贼人,您若不信,可派人随我出谷一探究竟,家母卧病在床,我今天上山采药时被狼群追赶,情急之下逃到此处,晚辈当真不是贼人。”
老者脸色惨白,如蒙着一层薄霜,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大喝道:“还等什么?”
那几个汉子不待慕容雪反抗,把他按在椅上,卸了长弓,扯了箭袋,又拖到门外,剥了衣服,绑在一根木桩上。
老者怒气冲冲跳出房外,咬牙切齿的指着慕容雪道:“不给你点颜色,谅你绝不肯说,给我打!”
一汉子立即取过一根藤条,不待慕容雪争辩,啪啪数声,已在慕容雪身上狠狠抽了五七下。
老者抬手制止,走近几步,盛气凌人的说道:“你说,我的两个孙女在哪里?你同伙几人,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慕容雪面露悲悯之色,平和的说道:“我尊重您是长者,一直不敢言语冒犯,你我邻里相依,仰仗上天好生之德,共存雪山,我绝没有掳走令爱,使您骨肉分离,还望老丈明察!”
这时谷内百姓陆续前来围观,听说抓到贼人,都对着慕容雪指指点点,俱是愤怒之色,耻笑之声。
老者环视众人,脸色愈加冷峻,厉声道:“你不说,就打到你说!”
那大汉闻言,就像上了发条的机械,挥舞着藤条,狠狠打在慕容雪身上。
不多时,慕容雪胸前早已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却仍无惧色,朗声说道:“我虽然年少,尚有慈悲之心,可怜你一把年纪,竟如此歹毒,是非不分。我方才若想离去,你等农夫又挡得住么?”
老者早已认定他就是掳走两个孙女之人,哪会听他争辨,只是冷冷站在一旁。
被众人围在中间,慕容雪羞辱难当,他紧闭双眼,心里悲恸万分,耳边传来纷纷扬扬的谩骂之声,他只觉天旋地转,心里暗暗叹息,咬紧着牙关,任凭藤条如暴雨般在胸前鞭挞。
藤条飞舞之下,慕容雪渐渐昏厥,老者白眉紧蹙,叹了口气道:“这小贼骨头倒是硬气,天色已晚,先把他关进山神庙,明日再说。”言罢袍袖一甩,转身离去。
两个汉子把慕容雪解下木桩,一人架着一条胳膊,拖了二三里,来到山脚下的山神庙里,又反绑了双手,锁上庙门扬长而去。
地上冰凉刺骨,良久,慕容雪从昏厥中醒来,恍如大梦一场,他长长舒了口气,心里却懊悔:“早知进这山谷要蒙受如此羞辱,还不如丧生狼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