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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 干草中青

    苏婼连饮数口铁罐里的冷开水,眼睛却一直盯着篝火对面盘坐中的男人,一眨也没有,像是生恐在其身上错过什么一样。直至少女呛了一口碛沙,她的目光才本能的随着急剧而短暂的坠首动作转到地面,紧接着是一阵干咳,其中还夹杂着很少却更闹耳的喷吐声。

    没多会,苏婼平静了下来,放下水罐,重新凝视着男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下将朔无炎,是受命来保护你的。”男人口中虽自称是下将,可听的人听不出一点其中应有的卑微。

    踞坐在地的苏婼抱着双膝,把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像是在思考,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去想。

    “我的东西呢?”苏婼站了起来。她感觉肩颈无碍了,想要离开。

    朔无炎没有再继续坐下去,也跟着站起。两人默默对望着,隔着仍在燃烧的篝火。

    “你要走?”朔无炎率先打破了沉寂。

    “是的。”

    “去哪?”

    “需要猎人的地方。”

    男人顿了顿,说:“可你现在是猎物。”

    “猎物?”苏婼笑了笑,继续说:“好好好,就算我是那什么时神之裔,体内一定会有神之血脉才对。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我明确的就一猎人!”

    少女快走到男人的身前,当着他的面咬了右手背一口,然后任由鲜红的血从破皮处流出,一滴滴地落在脚下的一片干草中,共同落下的还有某个人的目光。

    见朔无炎一直俯首不语,面上不悦的苏婼却也把头低下,可是这一低头,就差点让她再也抬不起头来。

    在那一片干草之中,数茎正慢慢从枯黄返青,而在这两种颜色交替间,还有火星一般分布的红,只是它们却在逐渐暗淡、消失。

    苏婼知道,那些渐渐寂灭的就是她的血。让干草恢复生机,那可不是一般的能力。此时此刻,少女的心情复杂又沉重。在铁一样的事实面前,她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已变得空幻起来。虚虚实实之间,苏婼看到了巨大的迷茫。

    “你的血能够让亿万生灵由衰变盛,更可以让它们在现有的自然规则里成就不死。不客气的说,你如今就是他们端箭即猎的猎物。”朔无炎的声音将身陷无边幻境中的苏婼拉回到了现实。

    少女仰视男人半露的脸,轻摇着头说:“不对。我经常受伤流血,怎么这一次会是这样?”

    “你刚到可以参透时间奥秘的年纪,时神之裔应有的特征也都才开始形成。这也就是我此时出现的原因。”朔无炎回答得很快,顿了顿又说:“你体内的时力要先隐藏起来,不然敌人会越来越多。隐藏时力,目前只有你自己能做到。”

    苏婼没有再说什么,沉静下来。她暂时还无法接受从一个身份突然转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身份,内心甚至感到了一丝委屈,她的童年伙伴都很清楚这个内心是头猛兽的女孩经常以欺负同龄异性取乐,性情乖张,一些不够强壮的成年人都不敢轻易招惹,可以说她自小到大没有受过肉体上的委屈,至于心理上有没有不痛快,涉及到此,除了看不到的现在外,那是他们不敢主动触犯的禁忌。

    苏婼是孤儿,养父母在她十岁时的秋天双双命丧虎口。扑在坟上的女孩哭了一天一夜,然后搬住进带走她生活依靠的森林。冬季的最后一天,苏婼凭着复仇的直觉猎杀了一头健猛白虎,剥其皮做成了虎皮袄,用数十个虎牙做成了项链,将虎肉虎血当作父母的祭品。似乎是那次趴坟哭泣,落尽了她这一生全部的眼泪,往后的每一次墦祭,都没有再流下一滴。

    九年,是一个女孩到少女的成长,也是一个猎人到大猎者的蜕变。

    森林法则教会苏婼更多的就是坚强。

    天边飘来了云,悄然把两个月亮遮住。夜更加的深了。

    朔无炎伸出右手把弩和发束以及一把短刀递到了失神的苏婼面前,沉声说道:“你要是真不愿意当时神之裔,我可以带你去入凡湖。”

    经过刚才的事,苏婼对朔无炎的戒心是放下了。这个突然闯进她世界里的男人,给了少女一种并不需要却也拒绝不了的莫名安全感。能将一切强大褪至平凡的入凡湖即使是久居森林的苏婼也听过,只是她一时没有想起来而已,是有这东西存在没错,可湖在拂光界中,连众神都忌惮的一个异界,他朔无炎凭什么敢这样说。

    “你……”苏婼刚开口,就被朔无炎的声音压了下去:“至少我敢这样说。”

    苏婼没有反驳,无声地接过自己的东西。最后回到她身上的是发束,余出来的两段还是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