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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良辰奈何

    已是初夏时分,丝丝凉风掠过,轻轻地拨动着正红色的轿子的珠帘,隐约见半撩起轿内女子的深红色云纹盖头。

    清凝静坐在轿中,着着一袭花钗紅质连裳,外披着一件真红对襟大袖衫,细腰间系着条青鸾花绣云带,仿佛不盈一握。衬着她苍白的面容,瞧起来有了几分血色。

    透过轿子的珠帘,依稀可见苏府朱红色的大门,她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眸中却只映着那朱红色的高墙和高低起伏的屋宇,庭院深深,终究是不见那熟悉的人和物,不由间眸中现一片水雾。

    轿子越走越远,她眸中的高墙屋宇也渐渐模糊,只听那街道热闹的人语声和那喜庆的乐曲声,清凝用手紧紧地攥住暗红色的衣袖,微微叹息,不知不觉间一滴热泪滑落,打湿她那团花绣纹的袖口。

    她静静地闭上了双眸,只是想,只是想起那日父亲的话,“苏家抚育你多年,现在该是你报答的时候。”

    她只怯生生地低声道:“清凝愿报……将……军之恩。”

    将军却不是父亲,她不愿叫这个称呼,也不敢叫,更怕叫。

    一旁的夫人只默然落泪:“好孩子,此事你本不必参与进来的。”身侧的荨英只瞧着清凝,眸中似含着些许泪花。

    “入了护国府,定要谨言慎行,一切以苏家的利益为重。”父亲的言语犹在耳畔。

    谨言慎行,苏家利益,想来有几分可笑,说到底她竟是个物件罢了。

    她没想到她与父亲三年后再见的第一次对话,竟是如此陌生,如此冷漠,如此凉……薄,终是她梦醒空盼望。

    在父亲的眼中,她何曾是他苏家的女儿,何曾考虑过她的感受,何曾半分怜爱过她,何曾……

    清凝在心里只簌簌落泪,可是终究他是她的父亲,即便她在他眼中,不曾视她为女儿。

    清凝只愿报了他的生养之恩,此生远离那高墙深锁,与他便再也没有半分瓜葛。

    只是她没有料到,当她的轿撵渐远苏府时,她竟有些怨恼,但更多的是千般离愁之绪,心中郁结非常,直觉得透不过气来,纵然她竭力地不让自己悲伤的情绪表现出来,却怎么也抑制不住眼角的泪珠。

    苏府,这个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她的过往皆发生在这座深宅大院里,她曾想过逃离,可是除了这个地方,她是无处可去的。

    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姑娘,本该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年纪,也是希望能够左右自己的命运,选择自己心仪之人,而不是像这般屈辱的替嫁。

    父亲……父亲……是多久没唤过,恍惚间已是十年之久,风也迢迢,雨也潇潇,怕是梦里也未曾……

    轿子一路逶迤,在一片喜庆的音乐声中进了护国府。

    护国府内,不到戍时,已灯火通明,不时传来那振聋发聩的鞭炮声及锣鼓声,夹杂些许宾客模糊的道喜声,热闹非常,可热闹是他们的,却与她无关。

    婚房外,树影斑驳,凉风阵阵。

    清凝端坐在房中,直觉得难受,便掀开了盖头。

    她抬眼见窗外,天际渐渐幻起了一缕缕晚霞,似水光潋滟,光晕斜射过窗,映着屋内正红色绣云纹的帷幔。四下慢慢泛起了黑,半空似泼墨般缓缓晕开,似一滴墨汁滴落在她的心头。

    “嫿玥妹妹,这一走,不知几时才能相见了。”

    清凝含着笑朝嫿玥说出这句话,嘴角却微微有些颤动,心中虽有万般言语,此刻却也说不出。半刻,低下头来,不愿直视嫿玥的眼眸。

    嫿玥在她心中,是她可爱的妹妹,是她在苏府里的片刻温暖,也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她对嫿玥有过嫉妒,却在看见她冲自己笑着露出伶俐的牙齿时顷刻消散,嫿玥是那么的天真随性,那是她心里所期盼的自己的模样。

    这么多年来,清凝已是许久未叫一声嫿玥妹妹了,这临别之际叫了声,嫿玥的眼泪竟止不住的流下:“姐姐,我……我……我。”嫿玥面带愧色,声音略带哭腔,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嫿玥房中的锦绣和其他几个稍长些的丫头正小声嘀咕着,其它一些话倒没听清,只这几句清凝却听得一清二楚:“她算哪门子小姐,不过是替小姐嫁过去罢了。”

    “不过是庶出,能嫁给护国公二公子,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庶出二字,如一把利剑刺进她的心扉,直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荨英站在内屋珠帘处轻轻地唤着她:“姑娘……这二公子怕要到亥时才来的,你要是觉得乏了,就先眯一会儿,待会儿我再叫你。”

    她淡淡地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别站着了,且到边上坐下吧。”

    荨英站久了,不由腿脚有些发酸,便转身坐在了近处的梳妆台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