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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鸳鸯扣1

    庆正五年是恶人南曜欢死后的第十个年头。

    大雪花扑哧扑哧的往下落,像是轻柔的羽毛,弥漫在空中,不消几个时辰就覆满了天白山和它脚底下的靖城。

    山上建着几座寺庙,巡城的和尚因为天冷路滑这几日就偷了个懒。

    他不知道的是,碰巧这几日靖城出事了。

    靖城的郊野住着一户姓周的有钱人家。平常护院的狗总叫个不停,可现在府邸里却是鸦雀无声。

    府邸里,一张柔软的床榻上端坐着一个貌美女子。

    她阂着眼睛,鼻尖有微弱的呼吸声,雪白的面颊透着点粉红,一双小巧纤细的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腿上,

    也不知端坐了多久,整个人如木雕般一动不动。

    忽然细长的睫毛上下抖动了几下,赤红的唇瓣微张,似是在呼吸。

    不消片刻,女子的眼睛陡然睁开,露出了藏在里面的黑亮的眼珠子。

    光秃的枝桠的随着强劲的北风左右摇晃,投在窗户上的光影随之掠动,周围安静的只有外面的呼呼的风声了。

    南曜欢整个人很懵,她不是被火烧死了吗?那现在怎么回事?

    头顶上似乎盖着什么东西,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暗红色,鼻尖萦绕着一股子霉味。

    她抬起麻痛的手臂,一把扯下脑袋上的东西。

    红盖头?

    南曜欢彻底明白了,她复活了,不过有点不妙的是,她可能在成亲。

    纱质的帷幔半散开,红色的喜字贴满屋内。花生、桂莲、红枣铺满床榻,针织被枕上还绣着成双成对的鸳鸯。

    奇怪的是那些花生、桂莲、红枣全都发霉长青毛了。

    南曜欢在自己的婚房里转了一圈,可以看出是个殷实人家,布置的很是奢华精美,不过怎么停满了灰?

    更令她纳闷的是就算成亲不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那也该有点动静啊?为什么现在连只鸟叫声都听不到。

    南曜欢本想推门出去看看,眼睛却忽然被地上什么东西闪了下。

    她低头找了找,便找到了遗落在桌子底下的四方铜镜。

    转过镜子正面,上面不仅出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还赫然写着几个血红的字。

    “南曜欢大法无边”

    看到这几个字,南曜欢心情有些复杂。

    她居然还有追随者!而且此人还复活了她!

    前世她受天选成为守护一方平安的神女。

    按理说她该和之前几代神女一样,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五指不沾阳春水,但坏就坏在她收养了个小孩。

    小孩长大以后光荣的背叛陷害了她。

    最后割她舌头、用火烧死她。

    南曜欢一想起往事,脑壳就疼。

    这孩子造谣什么不好,非造谣她贪图他美色,从小就玷污他。

    想来这定是引起民愤的根源,否则他们也不会那么积极投票,把她送上恶人榜第一的宝座。

    摸着良心说,她再禽兽也不会对自己的养子下手。

    往事她也看淡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南曜欢用衣袖擦掉了上面的字,认真端详起了她现在的模样。

    雪白的肤色下透着点淡粉,卷翘的睫毛微微抖动,厚重的红胭脂染抹在唇上,嘴角旁的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南曜欢做了个总结,这幅皮囊还行。

    她推开门与久违的阳光打了个照面。

    大片的雪花下个不停,偶有几片落在她的长睫上。

    她顺着石子路,走到一个大院子。

    几十桌奢侈的宴席在南曜欢面前展开,放眼望去宾客满座,热闹非凡。

    两位高堂挺直佝偻的腰板儿站在最前面,满面春风,好不得意。

    一旁的小厮怀里抱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

    众人中最显眼的便是头戴红花的新郎官,他肥胖的身躯几乎要把喜服绷开,半咧着嘴拿着银壶为客人们斟酒。

    三五成群的丫鬟们忙里忙外,客人们吃好喝好,她们是一刻都没得歇息。

    可即便如此她们也笑得更朵花一样,忙乎的不亦乐乎,听着兜里赏钱时不时发出叮里咣啷的脆响,便心满意足了。

    三五个小孩子在桌子中间胡乱窜,一边跑一边笑,还要回头看看身后的人追上来没,却因此差点撞上端菜的小丫鬟。

    俩者都吓得不轻。

    如此温馨的一秒却诡异的永远暂停住了,这些人在冰天雪地中早已失去活人的温度。

    他们的身上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冻得乌青的脸和手一点也不会痛,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就僵硬了。

    南曜欢围着宴席走了一圈,轻轻叹了口气,好好地喜事变成丧事了。

    她也依稀推测出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的狂热追随者把这里变成祭坛,向九幽恶兽献祭,方复活了被挫骨扬灰的她。

    这么多条人命,换她一个,值得吗?

    厚重的积雪早就将纤细的枝桠压的喘不过气来了,咔嚓一声,它断掉了,直直的往下坠落,不偏不倚砸在了一张圆木桌子上。

    里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乍一听像是老鼠吃东西,再仔细一听,是人说话的声音。

    “她不会发现我们了吧?”

    “不会吧,我们藏的多好。”

    “我就说该分开藏的”

    南曜欢蹲下来,凑到桌面垂落下的红桌布旁,用刚掉下来的树叉子,轻轻挑开一个角。

    一瞬间,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六目相对。

    万万没想到,这里面还藏着两只鬼。

    “啊!”里面瘦弱的鬼率先闭着眼睛发出杀鸡般的叫声。

    南曜欢一脚踢翻桌子,桌子和围坐一圈的宾客通通倒在地上了。

    其中穿着绿衣的妇人眼珠子转了一下,似是向南曜欢看去,可惜她并没有觉察。

    她现在一心都在瑟瑟发抖的抱作一团的两只鬼身上。

    那是一只病鬼和一只老鬼。

    病鬼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他的体格看着相当孱弱,好像风一吹便倒了。脑袋上裹着渗血的白纱布,衣袍不仅破旧还湿答答的,不断往下滴水。

    他叫了一会,见没有声响了,便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

    女子的模样更加清晰具体,一身艳丽红衣,头上戴着凤冠,金色的步摇微微颤动着。

    明明是个娇美的姑娘,可为何面相这么凶?

    他的心忍不住颤了起来,说不上来的害怕,,四肢俨然不受大脑控制了。

    他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后,不知所措下的鞠了一躬,发白的嘴颤抖的说道:“女侠,你好”

    南曜欢没搭理他,视线落在一旁的老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