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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寿宴上的为难

    眼眸还没有转开,长公主身边的年轻姑娘开了口,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黄莺初啼:“听闻长宁侯府的小姐皆是多才多艺,四小姐更是其中翘楚,一手古琴可裂石穿金,不知永怀是否有这个幸运,能耳闻一番?”

    此话一出,座中的人骤然变色,瑾王妃脸色更冷,声音如同冰渣落地:“郡王妃身体不适,不宜操琴。”

    永怀像她母亲一样精致秀美的脸上带起无邪的笑意:“婶婶,今天是皇祖母的寿辰,嫂嫂要是能为祖母献上一曲,她老人家一高兴,忧思就少了许多。”

    她一副孝顺乖巧的懂事模样,看在宁俞欢眼中却如同小丑跳梁,赵煊死了,这些人就认为郡王府是可以随意欺辱了么?

    长公主挑起微微的笑意,望向太后:“母后,你瞧,还是永儿乖巧,记得您喜欢听古琴。”

    太后神色晦然不明,没有说话,只看了宁俞欢一眼。

    宁俞欢觉得太后这一眼颇有深意,她见瑾王妃的手微微发抖,意欲站起来发怒,先一步站起来行礼:“太后,俞欢琴艺不才,却愿为您操琴一曲。”

    永怀在旁边拍着手,天真烂漫地笑:“这可好,我和母亲都有耳福了!还不快把琴搬上来。”

    瑾王妃朝着宁俞欢投来愤怒的目光,怒她甘于受辱。

    宁俞欢却神态自若,迈起莲步,坐到了古琴之后,纤细洁白的手指微微一拨,醇厚又清冽的琴声便如同泉水从她手底涓涓流出。

    她弹的曲子名叫《高山怀远》,是前朝宫廷乐人王珍于秋高气爽时节,登山见碧空如洗、青山如黛,心旷神怡之际所做,她弹来更是曲声悠扬,如碧霄排鹤、直上云端,众人跟随琴声瞧见了高山之巅永恒的宽广无际。

    瑾王妃咬紧牙关,面色不复往日清冷,双颊潮红,愤怒地瞪着大厅中央满脸沉静、动作优雅的女子。

    贱人!不知自重!

    她忍受不了这样的愤怒和屈辱,正要怒喝,宁俞欢朱唇轻启,随着悠扬的曲调轻轻吟了起来:

    “秋菊有傲色,不与春花同。含贞蕴金绣,厉寒色愈浓。莫道千枝艳,自有傲霜骨。岂止供欣赏,玉洁可效仿。采菊奉寿宴,有酒须尽觞--”

    太后晦暗不明的脸色终于舒展起来,微微笑了一下。

    宁俞欢手下的曲调却转为了婉约,不复清明舒畅。

    她挑选这首曲子是有自己的心思的,《高山怀远》前半阙写尽了无边无际、云卷云舒的畅意,下半阙却又道不完含冤被逐出京城的作者怀着的凄凉和悲痛。

    她的声音低沉、悦耳,平平静静地把曲调和诗句都带入了忧伤之中:“纵有万般景,独对一支黄。宾客不知意,兀自笑若狂。庭前人听取,怜花思断肠。落花人去后,残叶究可伤。可恨西风烈,还此惹猖狂--”

    她边念着,边凝重了脸色,最后一句,几乎一字一顿,含恨出口:“花落风更欺,吹落恨-及-涯!”

    “蹦”一声,乐曲声戛然而止,她抬头直视玉安长公主和永怀郡主,满脸沉寂,却目光如炬。

    瑾王妃心颤抖了起来,她几乎要拍手,好一个“吹落恨及涯!”

    平南王府有恨!要让所有人都听见。

    “你!”玉安长公主脸色通红,风目圆睁,伸手指着宁俞欢:“你骂谁?”

    宁俞欢站起来,抬头朝上平静地道:“祝寿咏菊,感怀而发,公主莫要多想。”

    她的嗓音轻轻柔柔,却无法让人忽视。

    “哼!”长公主冷笑起来,不复方才意气风发:“你拿我比做什么?听不出你意味么?字字句句,都是在骂我。”

    “自古曲以言志,个人听了自有个人的想法,妾无法衡量别人的想法,公主见谅!”

    宁俞欢低了一下头,又抬头朝太后道:“太后,俞欢心中所想,不由得念了出来,请您老人家见谅。”

    太后冷着脸看着她,看着这个沉沉静静却又犀利机智的纤细姑娘,渐渐地,绽开了笑意:“菊花咏得很好!赏!”

    宁俞欢谢了恩,静然归座,瑾王妃脸色早已经平静,转头看她的目光软和了许多。

    长公主气愤得要离席,永怀伸手拉了一下,被她甩开了。皇后下座来按住了她,笑意安抚:“姐姐这是做什么?今儿可是母后生辰。”

    她脸色一黯,方坐下,转头轻蔑朝着瑾王妃冷哼了一声。

    座中的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佩服本该凄凉柔弱的郡王妃,却有这般机智和直面欺辱的勇气。

    长宁侯夫人虽不在乎这个庶女的死活,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侯府四小姐被强逼着如同伶人献艺,面上终究是过不去的,刚才脸上也微微发烧,这口气一出,带上得体的笑意,接受着周围人轻声的称赞。

    宁俞欢不在意这些,她做自己,不惧怕任何人。

    但她讨厌太子一直相随的目光。午宴之后,她坐到了最偏僻无人注意之处,等着瑾王妃和众人说完话,便回府。

    无论她怎样逃避,该追来的还是追来了,她看着太子逼近的笑意,心中再没有前世初见的战栗和欢喜,只觉厌烦,他的兄弟死去了,为这个国家战死了,他却在肖想他的遗孀。

    太子赵珏自从宁俞欢一出现便被深深吸引了,说不出道不明的吸引,他欣赏她沉静自如的面容、大方自然的神态、不卑不亢的举止,她就像一枝洁白的梨花,清新晶莹,散发着幽香,满座国色天香皆为背景。

    他心动,不同于往日的心动,她拨动着琴弦的手仿似也拨动了他的心弦,轻轻柔柔,痒痒的又甜蜜的。

    他笑着行了礼:“弟妹,久闻其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她站了起来,肃容敛眉,轻轻一句:“殿下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