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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行止六

    西州幅员辽阔,而人迹罕至。明达枯打着“平乱”的旗号东征西讨,实则此地到处都荒芜凄清地很,野人早跑了大半,余下的也掀不起大浪,只能讨得了几只蚊虫。

    那他在做什么腌臜事儿?

    何荇之本来不知道,一看秋门山灵那副样子,忽地有了感觉。

    拓拔濂手下的人,大都随了他:

    好战,征服欲极强,狠辣……他之所以登极,旁人或有不知,荇之却清楚:与蜀帝故步自封不同,拓拔氏在成为北原“狼主”后,在极土以北奴役和搜刮了以“剽悍”扬名的柯尔亚人八年。他手下的两个“班子”,一个十方老臣,以王喜、胥休笛等人为代表;一个柯尔亚武人,以周吉,明达枯等人为代表。柯尔亚武人是“覆蜀计划”的排头兵。

    柯尔亚是“开拓”与“征服”的民族,中蜀大地喂不饱柯尔亚的雪狼。

    在这一片广袤的土地之上,除去有准确记载的区域,如中蜀地,极北一角十方城,其实还存在西大漠与北大荒。北大荒曾是柯尔亚人的“狩猎场”,今乃拓拔北原的“后花园”。西大漠今仍是一片未名之地。

    就何荇之的了解,西部地区地势较低,又南以秋门山、西以凤凰大裂谷分隔中蜀,是少见的“囚笼”地形。其间必藏异兽珍宝。

    明达枯眼馋西部土地,凤凰大裂谷是跃不过去的,只能爬一爬秋门山。眼下秋门山已经可以爬过去了,他只能是在西大漠。

    秋门山之下的黑森林,她无论如何是要去一趟的。

    送走古氏一行人后,她先吞了一粒掩藏踪迹的“无迹丹”,又给原来那只青鬃马一粒。现下丹药分“性质”与“阶品”,性质决定作用方向,如隐匿踪迹、提升身体强度等等;“阶品”决定作用增幅,如隐匿时间,提升幅度等等。她的母亲、大蜀的徐皇后在给她准备碧玉环的时候,塞的药品大多都是高阶的。

    仍是那匹青鬃马,仍是一人一灵。

    “黑森林环境可恶劣了,像是毒虫子、毒雾还有沼泽都是轻的!你可知‘蜱虫鬼’?”蓂在她耳边叨叨咕咕地说:“我从来不知这等恶心的生物也能化灵,苍天无眼,无眼……”

    眼前浓绿之中一闪而过一道红印,荇之对红色敏感得要命,猛的挺起腰抓了一把头顶的樟木叶子,搓巴搓巴,放到鼻尖去闻:“这味道不对。”一勒缰绳,跳下马。

    “异变?”蓂问她。

    “你们自然灵与人结命契后,本体会发生异变?”

    “当然不会啦。”蓂语气轻松:“本体只是一个载体,我与你结命契后,就是以你的异种为载体,本体能有什么变化——除非是奴契,还得是一人与多个自然灵结了奴契,本体才会出现异变。”

    “奴契?”

    “奴契,一个阴毒不堪的契约。”蓂以咏叹调的话语开启了她的陈述:“除了周阿母,我还没见过有人如此了解自然灵契,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旁人。”

    “众所周知,土木类灵人与自然灵的契约有三种,灵契,命契与奴契。灵契是灵主动与人结契,灵占主动,人死了与灵没碍的。命契则是平等的。奴契恰好与灵契相反。我之所以说奴契阴毒不堪,在于这三种契约性质不同:灵契与命契都符合自然准则,奴契则试图以人类之力凌驾自然之上——”蓂卡顿了一下,略带恼怒地说:“秋门山,你为什么骂我?”

    荇之一惊,又听蓂骂骂咧咧地说:“有病有病。算了,简单点说。奴契不是自然形成的,是由人类制作出来的。因此被契约自然灵会随着主人的心意发生变化——举个例子,自然灵主这段时间心情很差,自然灵本体便会有旱灾,山洪,雷电等;自然灵主契了一只青蛙,一座秋门山……哈,秋门山内的蚊子就会灭绝。如你所说,樟木叶的味道不对,那只能是有人一张奴契,契了不止一座山。”

    何荇之心口咕噜咕噜地冒酸气,她抓着缰绳,低头去踩野草,问:“秋门山又何必呢?”

    蓂拖了很长时间,才回她:“他说,只要有人能摘下山芯木,无论什么契都可以定。他就太傻了……”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要难走,下山背阳,还要一阵一阵的咸风。何荇之思索着,或许可以把青鬃马丢掉了,又忽地不忍丢下这只磨叽的老马,牵着它多走了几步:正是这几步,她先是看见马耳朵前后不停地摇动,又看见青鬃马琥珀色的瞳子盈满了泪花,马蹄蠢蠢欲动,荇之一个不慎,竟被它带着飞奔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打开异网,却感觉有万万根针戳进了异种了似的,疼得发麻,腿也发软。蓂也大声叫了起来:“快走!”

    接下来,便全靠直觉在行动了。

    在耳边呼啸的狂风中,她用右手猛灌了四五粒“无迹丹”,又给青鬃马塞了好几粒。尔后翻身上马,操纵青鬃马避开前方的高树与枯枝,飞一般的跨过秋门山顶。

    山顶那只雪松上,那几只团团叫的雀姐儿已不见踪迹,惟有雾凇时不时地掉下,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何荇之勒住缰绳,青鬃马“呼呼”地发狂。在这种近乎恐怖的寂静中,大脑忽地反应过来,对蓂说:“你也掩藏一下踪迹。”蓂压低声音“嗯”了一句。似乎是很怕被秋门山发觉。

    一个人的直觉有多么奇妙——光秃秃的山顶上,荇之径自跳下了马,用马鞭抽了一下马的尾巴,由得它飞快地奔走了。她则好整以暇的站着,分明四野都空荡荒芜,她却好像能感觉到一个重若千钧的人。

    她没有说话,只是仔细地听。

    呼吸声终于出现了,与此同时一片雾凇掉在了头顶的发旋上,她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