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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房间不大,光也不明亮。

    有一个人隐约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她看着看着就笑出来,然后留下一滴泪。她抬起右手屈着放在领口前,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平复下思绪。

    “平儿姑娘,殿下传您。”外面的声音惊扰住了她。

    平儿露出一丝犹豫,但是转瞬又变成高高兴兴的欣喜,眉眼也活泼了几分。

    她原以为那番话对楚凭岚不奏效,可是对方竟然主动找她了。

    现下一个人呆着,她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平儿从妆台最里侧的木匣抽屉中翻出一个小小的藕青色盒子,掀开盖,那膏体晶莹剔透染着灿烂的红。她挑起一根笔尖轻轻蘸了下,然后在左腕一扎右边三分又二的地方点了一颗朱红的痣。

    她打量着那颗痣,将手举起来凑到眼前去看。

    “平儿姑娘?”外面小太监的声音高了几分。

    她一瞬间站了起来,将那青盒慌乱地放在匣子的最下面。她下意识地想说:来了。但是在裙摆上擦了擦手小跑着到门边时,她的神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门被推开,小太监抬头去看。

    一向客气勤勉的平儿姐姐如今有些不一样了,她低着眉眼轻轻说:

    “催什么?这不是来了吗?”

    小太监看的有些愣神,说不出她到底哪里变了,但是通身剪裁的料子却是特别。是粉色的锦缎,袖口还有叫不出名字的紫色花朵,针脚极密。

    “姐姐的衣裳真好看。”他下意识就伸手摸了摸那绣的极好的纹样。

    在宫里呆久了的人夸赞是离不了口的,夸的出来要夸,夸不出来也要硬夸。不过平儿这身料子是他也瞧着不错的东西。

    没想到前面走着的人突然扯过自己的裙摆,转身停下。

    小太监又被吓得一跳:“怎么了呢?”

    平儿吸了一口气,眉眼冷漠:“别碰我的裙子,天知道你刚刚干了什么活。”

    小太监脾气好,哦哦两声没说话。

    到了书房,他站在了门口朝林奇打了声招呼,侍卫皱眉看向平儿……看的她低下了头,然后又抬起了头,咬着牙。

    “进去吧,殿下候着了。”

    书房不知是否是错觉,还是周围是竹林的缘故,里面清清冷冷的。燕王府的装潢不算奢靡,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简陋了。

    楚凭岚不像他张扬的母妃,忍了这么多年的岁月。

    平儿跪了下去。

    男人坐在桌案后,他面前什么也没有放。他今日特意见她,是为了问清楚一些事。

    “本王查了你的身世。”

    平儿讽刺地回:“殿下既查了,那就该知道奴婢出身微贱,同您的心中朱痣天上白月没有丝毫的关系。”

    寻涪三十五年,父母生了弟妹,干脆将她卖进了国寺给小小的神女做侍婢,如今也算八年由余。

    没什么跌宕起伏,也没什么隐情秘史,只是寥寥几语仓促一生罢了。

    她承认的干脆坦荡,倒出了楚凭岚的意料。

    见他没有继续问,平儿自己便主动说:“大婚前在城门口见到了陈家的告示,他们在寻一位腕上有朱痣的恩人……”

    “你识字?”

    平儿沉默了。

    “在国寺要干活,我没有闲心陪姑娘一同学女则女训。装作不识字也算省的一些麻烦。”她跪在那里,心中的怨气却滔天,“资源机遇皆是要靠争抢的,难不成因为贤良淑德就能得到更多?”

    选择哪个孩子那天,父亲喝了酒,母亲躺在床上哭。

    弟弟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蹲在父亲的脚边看着她和妹妹,这是一些男丁的底气。她妹妹也哭了,走过去抱着母亲,说年纪小还怕黑怎舍得离开爹娘。

    她没说话,于是就定下了她。

    幼年时的平儿没哭,她心中有隐秘的欢喜——家徒四壁,米缸空空的日子她哪里想要再过下去。到国寺又不是卖给有钱人家,总有几分生路。

    “陈国公府找到了恩人,收为义女嫁入燕王府……这是你本来的计谋?”楚凭岚点破了她的心思。

    平儿没否认,仍梗着脖子。

    “你既然认识陈秉骁,就该知道所谓的恩人是陈家的嫡女。”

    本就不存在什么恩人,怎么会将一个奴婢收为义女风光出嫁。

    平儿笑了:“他们不认奴婢,却一定愿意收燕王府的侧妃为女;您不愿意纳一个奴婢,陈国公家的女儿却可以。”

    楚凭岚不会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今日的谈话她在脑中练过千万次,他绝不可能用这些东西来搪塞。

    男人沉默,

    平儿继续说:“我知道您这么大的秘密,您不可能将我送回到姑娘身边。”

    “你在威胁本王?”

    “交换而已。”

    平儿心中嗤笑,

    楚凭岚必定清楚若是真走了这步棋,只有平儿这样一个特殊的身份才会让挽禾不曾起疑,主仆离间——他的目的被掩藏在其中。

    他从始至终要的只是陈秉月的牌位。

    只是平儿想不通,楚凭岚究竟在犹豫什么。

    ……

    林奇重新将门打开的时候,平儿正着看了他一眼,没有低头。

    她本想直接离开,却听见四皇子说了句:“她昨日问本王你去了哪里。”

    挽禾对身边人的在意人尽皆知,冷了累了她都会过问。

    这句话一出来,平儿都能想到她是用什么神态什么语气去小心翼翼地打听。

    她强行忍住了心里的情绪。

    关心爱护又有什么用?自己想要的,她给不了。

    林奇转头去看平儿,她没有转身,还背对着屋内。可是她的两腮抽动了一下,良久笑了一声:“您跟她说,我飞上枝头做凤凰去了。”

    说罢,一撩裙摆便消失在了竹林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