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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

    沉默了一会,沈奕雄又不知所谓地爆笑起来。我都怀疑这哥们是被敌敌畏喂大的,若不然,这么严肃正经的场所他怎么还有心情频频笑场呢?

    沈奕英盯着我,良久不发一言。那镜片下面躲躲藏藏却又幽深莫测的小眼神,让我不由得联想起当初在山林别苑时,被沈奕可和他的军师团定位为头号天敌的那位“二少”。截止到目前,我还不能肯定此二少就是彼二少,但至少我可以确定一件事,眼前的这位二少,绝非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平庸,窝囊。

    他的眼神和我对峙了一会,却莫名的笑了,回头对沈奕可说:“大哥,这小丫头是哪个美人身边的呀?厉害的很哪。”

    这王八蛋果然够鸡贼,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我的死穴在哪里?的确,要是让刘小月知道我居然把古宅的这几位少爷都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估计一口气提不上来都会直接晕厥了过去。

    姑且不论身边有个这么粗野的佣人作为主子会有多么的丢脸,但就以刘小月那种攀龙附凤的性情,肯定还指望着有朝一日为大少诞下子嗣后,小叔嫂嫂一家亲呢,如今被我这么一搅合,全面崩盘,估计再想修复,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这个觉悟一经出现,我就跟被人冷不丁地扎破的气球一样,再也没有底气张牙舞爪了。

    好在,沈奕可并没有回答沈奕英的话,只是紧紧地盯着我,语气冰冷地说:“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要是摔死了,幽幽阁连副棺材钱都不会给你出。”

    我不胜委屈地瞪了他一眼。我都不明白了,明明就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怎么就长了一副这么歹毒的心肠呢?一会要把我送人,一会又诅咒我被摔死,难道他就这么巴不得我从他的世界里彻底的消失吗?难道曾经的种种,就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半点痕迹吗?

    我本来还想像原来那样又泼辣又凶狠地对他狂扫一顿机关枪的,但心底,却竟然又很没有尊严地泛起了小泡泡。他居然又把目光聚焦到我的身上,他居然又看我了。那双雾蒙蒙犹如远山迷雾似的双眼,真是该死的迷人。

    许是我那突然忘我的扭捏姿态让他担心了,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神色凝重地说:“下来。”

    我愣住了,那一刻,我分明从他那张向来波澜不惊的脸庞上,看到了焦虑不安,惊慌失措。

    见我仍然痴痴傻傻地犹如被人摄去了魂魄一样,他又耐心地向前走了一步,向我伸出双手说:“下来。”

    什么?他居然还向我伸开了双手?难道他要我直接跳下去,而他刚好要在下面接着我吗?可是,可是我的衣服因为爬墙已经变的乌漆麻黑了,要是刚好跌进了他的怀里,岂不弄脏了他那一身白衣胜雪的高档西装吗?

    我正盘算着要不要脱掉外套,然后再瞄准他的怀抱跟跳水运动员一样来个纵身一跃?可他的耐心显然已经消耗殆尽,竟厉声吼了起来:“我让你下来,听到了吗?”

    哇,我眼前立刻飞起了一阵粉红色的桃花雨,霸道总裁呀,实在太酷了。于是,我就在这种难以抑制的春心泛滥中,华丽丽地从三米开外的墙头上坠落了下去。

    该死,我还没有来得及摆好角度呢,照这个方式坠落下去,十有八九会在他的右前方摔成丑陋不堪的肉饼子。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的行动居然比我直线坠落的速度还要快,几乎就在我快要摔到地上的一刹那间,他便稳稳地抱住了我。

    他那独特的涩香,他那专属的男人气息,不由分说地聚拢过来,牢牢地把我包围了起来。那一瞬间,我如遭电击,浑身如筛糠一样颤抖不已。

    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摒弃堂堂大少之尊,不顾一切冲上来,接住了我这个与他而言,根本就是个无关痛痒的小佣人。

    他的怀抱,依旧那么坚实有力,令人沉醉。跟被人下了咒语似的,我痴痴地看着他,竟再也不能收放自如地移开目光了。

    他嘴唇的弧度看起来还是那样的锋利刚毅,可我却知道它的触感软绵绵的仿佛是世间最温柔的诗篇。他呼出来的气息兀自带着几分心有余悸的暴躁和粗鲁,但我却知道他口腔里面的味道清新且又自然,好像暴风雨洗刷过的干净空气。

    哦,天哪,我想吻他,强烈地想要吻他,我想再次体验一把那种天昏地暗般的头晕目眩,我想再次体验一次那种亲密无间的唇舌相依。

    或许是受到了我目光的召唤,那一刻,他的眼神竟也像被揉乱的月光一样,银辉飞溅,意乱神迷。我们深深地看着彼此,一眼,却似万年。

    可是,他却很快就恢复了理智。猛然推开我,眼中的炙热和狂乱消散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片堆积如山似的冷寂和阴沉。“知道吗?在幽幽阁,胆敢攀越古墙的佣人,肯定是会遭到严厉惩罚的。”

    “我……我……。”

    “你什么你?若不是念及今天是千姑姑大寿,我不想给她老人家增加晦气,一定会袖手旁观,看着你活活摔死的。”

    他那冷洌如冰一样的眼神,不屑一顾的语气,犹如刮骨剔髓的利刃,瞬间就把缠绕在我身体里面的那些温情脉脉剔除的一干二净。多么讽刺,原来又是我自作多情了,人家不顾一切的接住我,只是不想在大喜的日子里增加晦气而已。

    我木然地望着他,不觉就泛红了眼圈。早知你是如此的讨厌我,还不如就任我从墙头上坠下来直接摔成肉饼子呢,如此一了百了,岂不痛快?

    沈奕雄见气氛有些紧张,急忙走过来解围:“何西,赶紧的,我大哥胸怀最是宽广,只要你给我大哥道个歉,这事就算翻篇了。”

    道歉,道歉,又是道歉,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不就是攀个墙吗?有本事他把我拖进后山乱棍打死呀。

    许是我那不屑的神情彻底地激怒了沈奕可,他退后一步,语气森冷地说:“如此粗鲁无理的丫头,实在不配留在古宅,我这就命人把她拖进后山,待明天千姑姑寿宴过后,再把她乱棍打死。”

    那一字一句,就跟凭空涌过来的一股寒流一样,气势汹汹,冷彻入骨,似乎要生生地把我冻成了冰雕。

    沈奕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陪着笑脸说:“大哥,这女孩初进古宅,难免有些不懂规矩,你就大人大量,原谅她这一次,好吗?”

    沈奕可也不说话,只是用冷冷的目光盯着沈奕雄。那神情,摆明了就是在怪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沈奕雄急了,说:“大哥,就算我求你了行吗?你饶了何西吧,这个人情,我假以时日,一定会还给你的。”

    沈奕可似乎对这个回答还比较满意,神色略略平复了一些。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大步离开了。

    沈奕英拉着沈奕雄,也赶紧尾随其后跟了过去。

    我正觉得胸口跟被人刨了血淋淋的大洞一样,排山倒海般都是呼啸而过的疼痛时,那沈奕雄却又回头,大声冲着我喊:“何西,不管你愿不愿意,等我磨的我妈答应了,一定会把你接回兰苑的。”

    我不禁哑然失笑,这货果然病的不清,他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就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乖宝宝呢?

    听着沈氏三兄弟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我神情恍惚的就跟做了一场不太真实的梦一样,刚才,先是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随后又疾言厉色地准备把我扔进后山的那个男人,是沈奕可吗?刚才,那结伴而行,仿佛游山玩水一样的三兄弟,是素来剑拔弩张,水火不容的沈氏少爷吗?

    正在茫然,洛英从旁边的树林里突然窜了出来,她一把抱住我,内疚地说:“何西,对不起,我实在太害怕了,所以……才没来得及顾得上你。”

    我故意板着脸说:“算了,大难临头时夫妻都会各自飞,更何况是朋友呢?”

    洛英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哽咽着说:“何西,不是我要抛弃你,而是我的确太害怕了,要是……让欧阳美人知道我因为偷偷地跑出来攀墙,连累的她丢了面子,她一定不会和我善罢甘休的,可你就不一样,你不是口口声声地称呼刘美人为姐吗?姐妹之间,总归比我们要亲厚一些,不是吗?”

    其实她无须这么激动,我非但不会怪她,反而还会发自内心地感激她。如果不是她的临阵逃脱,我怎么会有机会和那九天谪仙似的沈家大少又来一次亲密接触呢?

    虽然那短暂的甜蜜过后,又是一阵夹枪带棒般的无情伤害。可我仍然心存感激,毕竟,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我此生都不可能再和他有那样昙花一现般的亲密接触了。

    我微微一笑说:“师傅,给你开玩笑的,真的,我一点儿也怪你。”

    洛英郁闷地说:“即使你不怪我,这次我们也死定了。你别忘记了,撞到我们违反阁规,私自攀墙的,可是古宅里的几位少爷呀,就算是他们不屑于理会你这个卑微的小佣人,可只要把这个消息一放出去,你觉得千姑姑会饶了我们吗?”

    如此说来,现实的确就跟洛英那张愁眉不展的小圆脸似的,实在令人沮丧。

    就算那几位爷念及今天是姑姑生辰,不忍横加破坏,但我们侥幸躲过了初一,又怎能躲过十五?

    可归根结底,也是我们太过粗心大意了。一直以来,我和洛英攀爬墙壁都是选择靠近后山的那个旮旯角里秘密进行的,可今天仗着老崔他们都在幽幽阁帮忙,便放松警惕地在竹林边攀爬了起来。这下子倒好,小心提防的佣人们倒是没撞到,古宅里那几位众人仰望的爷,却一个不拉地给撞了个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