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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闯下大祸

    住了两个晚上,也没有听说对我有什么不利的议论,第三天,我心一横,决定到周家拜访。

    虽然周素菊不在家,周父周母却对我的不期而至又惊又喜。周家人安顿我住下,即让人通知远远近近的亲戚,第二天晚上周家要大摆宴席。

    翌日傍晚,太阳还没落山,周家远远近近的亲戚便挑酒挑米高高兴兴地来了。亲戚们听说我将来毕业后能分到中央某大部委,人人都眉飞色舞笑逐颜开。在那牛乡,大学生本来就不多,像周素菊这样能到县城工作的,都成了一种稀奇的宝贝,许多人见到她就如小孩第一次进动物园一样好奇。对于在京城就学的研究生,更是稀罕得不得了。村里的老老少少都找尽各种借口跑到周素菊家,都想亲眼看见从京城里来的研究生。人们一波又一波地从我眼前晃过,我很享受这种感觉,端坐着坦然地接受众人投过来的敬意,时不时地还给老者们每人派发一支带嘴的香烟。

    周素菊家里摆了五桌宴席。我、周父周母和周素菊的外公,还有特意从县城赶回来的周素彪和周素菊的四位初中女同学,坐在客厅里的一张八仙大桌,其他四桌有的安排在厨房里,有的摆在天井里。

    我平时嗜饮,但今天这个场合绝对要有讲究,怎么说咱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我努力地端着架子,总是以“不胜酒力”这样的雅言推托敬酒的人,不得已时才慢条斯理地舔着酒杯的边沿,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同桌的几位女同学有的频频颔首,有的掩嘴窃笑,有一位掩嘴小声道:“读书人文质彬彬,就是与众不同。”

    其实我也有自己的苦衷。一来周素菊在海城的事搅得我心神不宁,二来周家从未给过学费也让我觉得颇费思量,三是周素彪的两眼凶光让我隐隐地觉察到了一丝不祥。

    一开始我不敢轻易开口说话,显得有些腼腆与拘束。但酒过三巡后,话越来越多。先是大谈一番国际风云,从美国出兵海湾争夺红海制海权控制世界石油贸易,到非洲百年未遇的干旱以及走马灯般的政变,再到索马里和平曙光;从苏联解体到美国总统克林顿连任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心脏病手术成功,再到中国国有企业的改革与宏观调控及财税分制金融改革云云。我虽不是国政系的研究生,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行路”,平时在京城耳濡目染的许多小道新闻或胡同里的各种牢骚骂娘,在北京人才众多的地方不敢轻易瞎说,可现在面对里三层外三层一年四季也难得见报纸电视的农村听众,我谈起来可谓是头头是道左右逢源。起初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到后来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周素菊的外公一边听一边频频颔首,那神情,不仅仅是赞赏,更多的是羡慕与钦服。眼前的听众时而瞠目结舌,时而拍掌跺脚,仿佛初学功夫的徒弟观看师傅眼花缭乱的套路表演,虽有丈二和尚摸不着脑门的困惑,但还是为能开此眼界乐得心花怒放。

    我巡视了一眼大伙,眼前的景象让我产生了极大的满足感——所有的人都放下碗筷,瞪着一双双灯泡似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无限景仰,有的人甚至离席走过来围住我,那样的场面我只能用震撼来形容。

    酒宴从开席到这个时候为止,应该说还算是一次胜利的宴会,一次团结的宴会,一次圆满的宴会。至少,我个人还是很满意的。

    侃了半天,我觉得唇干舌燥,便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说:“就此打住!就此打住!不谈国事,不谈国事,菜都凉了,来来来,吃菜……”

    此时,沉默多时的周素彪突然抬眼望望我,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划几拳怎么样?”

    周母闻听此言骂了一句:“你想喝酒就自个喝吧,跟文化人除了这个,难道就不能谈其他别的什么吗?”

    周素彪面露愧色。我为了讨好周素彪,便端起酒杯站了起来,笑道:“今晚我不当什么研究生了,坐到酒桌边,人人平等嘛,大家高兴。来,我敬你一杯……”

    “不不不,你是研究生,是大学问家,应该是我先敬你。”

    周素彪话音未落,我就把酒杯伸到周素彪面前,“我的学历虽比你高一些,但为人处世社会阅历等方面,你都是我的老师,来,我敬你一杯——”

    见我这么放得开,周素彪显得格外兴奋,两人一连又喝了五六杯,由于喝得太猛,我咳了几声,不断打着酒嗝。

    周母道:“你姐夫就不能喝酒,别把他灌醉了,别让他再喝了。”

    “你……真是妇道人家,喜庆日子大家一定要喝好为止,继续喝。我不会划拳,就不陪了。”周父放下碗筷,背着双手走出去了。

    也许周素彪觉得不敬我两杯心里过意不去吧,他倒满了两大玻璃杯酒,捧一杯给我,自己拿一杯在手上,站起来道:“咱俩是亲戚,来,喝一杯交杯酒!……”

    周母听说又要喝酒,赶紧又瞪了周素彪一眼,道:“他不能喝了!别把他弄醉了……”

    一说是喝交杯酒,我登时觉得对周家示好的机会到了,兴许,就为这一杯交杯酒,周家就会给我一笔盘缠呢!

    我赶紧站起身来说:“交杯酒……我不能不喝,来,干——杯——”

    两人酒到杯干。此时,我已有**分醉意,说起话来都有点手舞足蹈了,我捋起衣袖,对周素彪大声说:“今晚是个好日子,我就不要当什么研究生了,来,咱俩划两拳!”

    “痛快!有风度!”周素彪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双手捧起杯子,“凭姐夫这一句话,我喝完再来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