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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女博士水房遇尴尬

    我得承认,我那集家乡方言呕哑嘲哳之大成,兼具两广粤语之神韵的普通话确实有些不伦不类,自己说得吃力,别人听得也痛苦,还常常闹出一些误会来。持教授的评价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为了过语言关,我决定求助同年级唯一的一位北京土生土长的同学,她就是跟我同住五楼的哲学所欧洲哲学史方向的女博士李春闱。据说,李春闱十年前从京师民族师范学院欧美文学硕士毕业后,分配到北京东城区某研究所工作。工作七年后,又考进京师文理学院攻读博士。

    李春闱年纪不小,但却天真幼稚得令人难以置信。她几十年如一日地追逐港台歌星,俨然是一位标准的歌迷。她随身一件宝就是一本十六开本两寸厚十斤重案板似的笔记本,笔记本里面全是港台歌星们龙飞凤舞或鸡扒屎般的亲

    笔签名。每每年级开会或搞什么活动时,李春闱总是双手捧着那笔记本,不管你怀有什么动机,只要稍微表示一下对在她笔记本上签名的歌星有点滴兴趣,李春闱立马三刻放下手中的活儿,滔滔不绝地跟你讲个不停。一边说,一边饶有兴致地翻着笔记本。倘若你偶尔流露出对她所崇拜的某位歌星不感兴趣之神情,她的话就突然如断了电的机器人一样戛然而止,并迅速地伸出双手猛地抢回笔记本。如果你要问她为何这样做的话,她就狠狠瞪你一眼,边气咻咻地走开,边愤愤地喃喃着据说自幼儿园起每逢骂人时就用的口头禅:“因为所以,科学道理,蟑螂蚂蚁,懒得理你!”从此,一连十天半月都视你为陌路人。

    中秋迎新晚会上,李春闱恰好坐在我旁边。为了接近她,我故意一本正经地流露出对刘德华的崇拜之情,并轻轻哼着刘德华的那首《忘情水》。李春闱顿生相见恨晚之情,牵着我的手,把我拉到角落里并排坐下,神采飞扬地大谈特谈刘德华的身世,又翻出刘德华的签名左看右看,我耐着性子很纯情地附和着,要不是晚会结束了,我连上厕所的空当都抽不出来。

    李春闱单枪匹马住在全是男生盘踞的五楼,生活各方面有诸多不便。女卫生间在二楼,五楼水房在夏天的晚上几乎全被男同学盘踞着。北方所谓的水房绝不似南方那样相互隔开来,除了房门之外,空荡荡的没什么遮掩。水房两边是两排水龙头,水龙头很低,洗澡时只能用面盆或提桶盛水再往身上淋洒。我们这些来自南方的男同学总是在水房里洗澡,从未光顾过学校大澡堂,校方每月发给的四张澡票,一到手便全转让给女同学献殷勤。这样一来,夜幕下的水房充满了裸体男人的放荡,他们“哗啦哗啦”地往身上倒水,一边使劲搓着身体上的各个敏感部位,一边纵声歌唱。

    我们五一四号宿舍位于水房斜对面。李春闱每次到水房洗漱什么的,倘若有人在里边洗澡,她便到我们宿舍,来坐坐。可一到了夏天,就不那么方便了。北京的夏天忒热,一回到宿舍我们几个便迫不及待地剥掉衣服,仅留一件能勉强掩盖住关键部位的内裤遮羞。见李春闱进来,大家都很不自然。于是不知什么时候,李春闱不再那么轻易敢把我们宿舍当作到水房的中转站。不过,这对李春闱来说还不是难堪的事,大不了多跑几趟就是了。最令她难堪的是男同学在水房里赤身裸体洗澡。可话又说回来,当初是她自己要求住到五楼来的,她嫌女同学太嘈杂了,希望住到僻静之处专修学问。她这种想法也不无道理。俗话说,有鸡鸭的地方不安静,有女人的地方不安宁。

    如果五楼的男同学迁就李春闱不在水房裸体洗澡,那首先站出来反对的,无疑是那些几乎一年四季每天至少都要洗一次澡的南方同学。

    倘若在晚上,还是可以对付过去,因为水房里的灯泡一般寿命都不长。虽然走廊里的路灯也射进去,但那朦胧的灯光还能暂时遮掩裸体洗澡者的特殊部位,但偏偏有些人专拣早上洗澡。如我们屋的王天乐便是专门在清晨东边刚刚吐出鱼肚白的时候,拎着裤衩蹑手蹑脚闪进水房洗澡而在整栋楼闻名的。王天乐同学三十出头,但至今还是炉前的钢钎——光杆一条,这厮入学后就应某出版社之约与人合编一本新婚指南的书。据说,每天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内裤。

    有一天清晨,素有早起习惯的李春闱到了房门,见房门虚掩着,里边没有声响,她即推门而入,却羞红了脸,慌里慌张地跑出来。原来,王天乐正赤条条站在水槽旁。

    李春闱吓得手中的洗漱用具“啪”的一声散落满地。

    从此以后,大凡在水房里洗澡的男士们,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走廊里突然响起一声“李春闱来啦——”接着水房里便传来一浪高过一浪的号叫声。

    李春闱终于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用毛笔愤愤写下这么几个大字:“可以在这里洗澡,BUTNONUDE!”写好后,用订书机把标语钉到水房的门板上。

    标语贴出之后,关于要不要继续在水房裸体洗澡一时成了五楼争论的话题。

    不少男同学说,不赤身裸体就洗得不痛快。也是,到学校大澡堂洗澡谁不剥个精光?如果遮遮掩掩反而被认为患了性病或有生理缺陷。据说,大凡初到北方的南方同学不太习惯北方澡堂这种豪放。来自西河省的一位女同学坦言,第一次进澡堂时面对瓜棚一样的**阵,羞得紧闭双眼差点断了气,直到被人故意用水瓜般的**狠狠地撞了一下,才决心剥去外装。

    后来,李春闱找到我诉说苦衷。我说,这事好办,交给我了。

    酒店里但凡有人要行苟且之事,一般都会在门把上挂一个“请勿打扰”的牌子,这是个很不错的办法,我照葫芦画瓢在水房门板上贴出“楼规民约”:

    凡在水房裸体洗澡者均应在门外边扶手上挂有标记以警示异性,以免造成不必要误会……

    从此,五楼的水房有了一条规则,即房门上边或房门的拉手上挂有哪怕是一条面巾或是一条裤衩,就表示正有男人在里边光着身子洗澡,女士切勿擅自闯入。

    李春闱的问题是解决了,但有些人还是唯恐天下不乱。有时听到水房里有“哗啦哗啦”的水声,他们就蹑手蹑脚走到门外,用手捏着鼻子,学着李春闱的腔调道:“里面有人吗?”吓得里面正在洗澡的连忙用面巾掩着下身,战战兢兢道:

    “有……别进来,千万别进来……”

    “快点!”

    “就好了……就好了……”这么一来,洗澡者身上尽管还是黏糊糊的泡沫,也不得不匆匆忙忙穿上衣服,但出门外一看,往往是虚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