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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欲哭无泪

    周素菊从来没有给我寄过一分钱,我债台高筑,天天面临断炊的危险,日子过得就如热锅上的蚂蚁。

    还是李习科提醒我,金布丁都毕业出去挣钱了,也不见请我们撮过一顿。我认为李习科这话很在理,最后决定理直气壮地向他借千儿八百。

    打定主意,我当即跑到楼下值班室传呼金布丁。金布丁听说我要向他举债,便诉起苦来了:“每月仅三百六十多元,除了伙食牙膏洗头水,什么也没剩了,一直是财政告急。工作后方知读书的好处,没钱时一个电话或一封信回去,多少都有些收获,可工作后家中老父实行宏观调控,紧缩银根,往家中打电话或寄信催款不仅捞不到丝毫便宜,反而还倒贴不少话费邮费,有时还落下一身骂名。”

    在北京,除了金布丁,我再也想不起还能向谁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开口借钱了,在我心里,金布丁就是长城,是我的最后一道供给线,不是万不得已我绝对不会动用到这层关系的。殊不料,第一次张口就是这种态度,我心中老大不高兴,还未待他把话讲完就嘲弄道:“这么说,我现在倒比你有钱了?干脆我也创造条件争取不用毕业好了。”金布丁听罢,赶紧赔着笑道:“老兄别误会,别误会。既然你老兄遇上燃眉之急,小弟岂敢袖手旁观?甭说啥的,就算你老兄吹一声口哨,小弟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何况区区三五百元身外之物乎?”

    这还像句人话!我的脸上立即多云转晴,高声嚷了一句:“人海茫茫,缺钱缺粮,幸适金君,枯木再春!谢谢了兄弟。”

    话筒那边立即传来了金布丁拍胸脯“劈劈啪啪”的响声:“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得老兄一知己足矣!”两人当即约好时间到金布丁单位取款。

    金布丁毕业后学着京城新潮酷男的模样,在后脑勺扎了两条马尾辫。今天他刚刚洗了个头,蓬松的头发披在肩上。站在大门边远远向我招手。中午暖和的太阳光透过那婆娑的梧桐叶罅隙泻在他胖嘟嘟的笑脸上,今天的金布丁在我看来比蒙娜丽莎还要迷人还要亲切。

    金布丁手里攥着一沓四人头在门边优哉游哉地吹着口哨,圆胖的脸上泛起好看的红晕。我一跳下车来,金布丁就把钱给我,我连数都不数,便塞进屁股后边的裤袋里。

    回到宿舍门外,里面毫无声响。我轻轻推门而入,见王天乐李习科两人还蒙头大睡。我蹑手蹑脚向自己床铺走去,不料,门外响起了隔壁陈进林一声恶狠狠的叫骂:“这幢楼的人都死了吗!”

    正捂在被窝里的王天乐闻声探出头来,哈哈大笑,拖长音调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见无人应答,又道:“但愿长醉不复醒,唯有饮者留其名。”

    呼噜打得震天响的李习科突然掀开被子,大声道:“王天乐,快起来组织大家撮一顿吧,咱哥几个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

    李习科说罢,翻身起床,从床头的碗柜里扯了把手纸,边抹着鼻涕,边跑到隔壁,故作斯文地敲起了门,道:“大白天,别老躲在被窝里自我摧残,起来吧,石明雷他们说今晚要撮一顿呢。”

    陈进林开门后,李习科又对跟陈进林同居一室的阿松阿方道:“喂,你俩参加不参加,参加就交钱。我可丑话说在先啦,不交钱的话,到时可别瞅准我们开饭当儿找借口上我们屋找人!”

    “这缺德事我们可没做过一回,倒是上回你弟来了,你兄弟俩关起门来炖了一锅排骨,你用被子里三层外三层捂住了门缝,但整栋楼还是香味呛人,你兄弟俩将门反锁了,连导师来敲了半天的门,你也不开。”阿松探出头来,冲着李习科嚷道。

    “太鄙了,太鄙了。”李习科退了回来,可刚到门边,阿方叫道:“别跑别跑,我们屋仨都参加,每人五元,现在立马交钱给你。”

    陈进林边在碗柜前挂毛巾,边说:“王天乐石明雷他们还要买酒呢!买菜的还要打斧头呢!五元太少了!”显然,负责外出买菜的人克扣菜金现象已经屡见不鲜了,弄得来自湖南的陈进林骂起人来也会用“打斧头”这粤语方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