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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焦糊的房梁

    陈夫子听着乔末言语,又见张三憨厚,想着二人一路辛苦,终究不落忍,“西边的厢房收拾好了,丫头去歇着吧,今日匆忙,有什么缺的,回头再去添置,三儿暂且和泉石一屋,东厢房的第二间,等后头房子收拾明白了,你自己再选个地。半个时辰后开饭。”

    “谢夫子收留,给您添麻烦啦。”乔末郑重施礼,“我负责做些吃食,也好让夫子尝尝我的手艺。”

    “知道麻烦以后就乖点。”陈夫子也不阻拦,任由乔末往厨上去了,见张三也想跟去,开口道,“三儿坐下,我问你几句话。”

    张三犹豫不决,很怕自己说错了什么给乔末惹麻烦,小声答到,“我从小时就蠢笨,跟着乔末,许多事都不明白,要不夫子还是问她,我去灶上好了”

    “三兄,没事。”乔末听到了陈夫子的话,声音远远的传来,“陈夫子和我爹是旧识,夫子问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了,都没妨碍的。”

    张三这才明白原委,看乔末毫不遮掩、也不见外的样子,知道乔末心中有数,复又在藤椅上坐了,“夫子请问。”

    “乔末她爹是怎么没的?”陈夫子也不迂回,单刀直入地问道,“我知道她爹的秉性,若不是不在了,不会放乔末出山的!”

    张三听得此话,想起当日景象,不禁眼眶微红,半晌才开了口,“是遭了火神。”

    “又不是秋冬日子,天干物燥怎么就遭了火神了?不说春日草木活泛,那山里水汽又旺盛,即便遭了火神,往水沟子里一蹦,受些伤痛罢了,如何能连人也没了?”陈夫子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想,很怕是自己一直担心的那样。

    “具体如何情况,我与乔末也不清楚。那两日乔伯让我陪着乔末去寻沉水木材,说是有用,木材难寻,我和乔末只好往山里深处走了些,回转已是三日之后,远远觉得不对往回赶时,却终究是太迟了,到了跟前,都早都已烧尽了。”

    陈夫子有些发冷,哆嗦着嘴唇问道,“人呢?”

    “都没了。”张三红着眼眶,“我和乔末收捡了乔伯和我娘的尸骨,入土立碑,之后乔末就往都城来了,我不放心,跟着来的。”

    “还知道些别的什么吗?”陈夫子往嘴里连塞了三四个殷红如血的大枣,尽量让自己稳当一些。

    “乔末和我家的房子都有烧落的桐梓油的味道,山中桐梓树虽然不少,可却七散八落,多,那味道浓的冲鼻子呛眼睛,也不是一两颗树能有的,还有些脚印马粪什么的,必有许多人来过,具体什么人,我们也不知道。”

    “乔末呢,她怎么说?”陈夫子能隐隐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动静,眼中深涩。

    “她没说什么。只是收拾。”张三压下了心中翻滚如雨后溪涧浊浪的难过彷徨,“可我很担心。”

    陈夫子听到此话,急促问道,“担心什么?”

    “您不知道,乔伯和我娘一同身故,我娘还好些,仪容安详,许是她身子早就败了,平日里就辛苦,去的反倒容易些,没怎么遭罪,可乔伯——乔伯——,乔伯和那些焦糊的房梁一样”

    张三愈发哽咽难言,喝了口水缓了情绪,才继续说道,“出事以来,乔末一滴眼泪也没流过,一句哭声也没露过,在山里时也不说话,可一上了官道,笑模笑样的跟人打听,一路上也是乐呵呵的,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她和乔伯最亲,成日里上房揭瓦,追鸡撵狗的,乔伯都宠着她,我怕突然这样,乔末不知道怎么办,又不哭不闹,回头憋出病来就不好了。”话说到这,张三看着陈夫子愈发恳切,“夫子识得乔伯,又学问渊博,比我们有见地,还想麻烦夫子寻个点儿帮帮乔末。”

    陈夫子自然伤痛旧识故去,可更担心乔末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才寻至洛城,听张三此说只是心绪有碍,旧年事务尚未牵扯,便心中稍定,“你既担心她,何不自己帮她?”

    张三有些傻色,“我嘴笨,不会说话,要是她想干点啥,就像在山里上树下水什么的,撒一撒心中的火气的,我倒是能陪着,可是安慰人,我也不太会,也不知道怎么说,怕越说越坏就遭了。”

    “你放心吧,我知道了。”陈夫子不想张三看着愚钝,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我和你乔伯很久以前就认识,你瞧我头上的枣木簪,便是你乔伯亲手所做,乔末估计也是认出这个才来寻我的。我呢,勉强算得你们半个长辈,你和乔末就在这安心住下,就当给我老头子做个伴也是很好的,不用拘束。”

    张三听陈夫子如此说,才明白乔末如何能寻到这里来,也知道自己和乔末算是有个安稳的落脚地,当下起身学着近来瞧见别人施礼的样子,向陈夫子生涩的郑重施礼,“多谢夫子。”

    正此时,泉石手上提着些酒肉熟食,进了院门,“咦,爷爷,他们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