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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辍学

    北方的十二月,青草耗尽了最后的汁液,将根部深深插入泥土躲避凛冽的北风;大地一片枯黄。这一年的降雪比往年来的要早一些,但是丝毫没有减轻威力,风雪交加的下了一天一夜才肯罢休,给荒芜的大地披上了一层银色外衣,像是在宣告寒冬的主权。十四岁的初中学生苏立春骑着一辆二八式自行车,在白茫茫的一片中仔细辨别着路的方向。这条小路藏在纵横交错的庄家地中,只有农忙时节才会有人和车辆行走,小路崎岖坎坷但是一条归家最近的路。期末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阿春小心翼翼的将成绩单揣进棉袄的内衬的暗兜里;少女的清秀饱满的脸蛋在寒冷的空气中冻的绯红,阿春拉高红色的毛线围脖将口鼻挡住,将双腿先后最大限度的拉长,用脚尖蹬脚踏带动链条驱使自行车前行。少女的嘴角不时的上扬,因为刚刚结束的期末考试阿春又稳稳的考了全学年的第一名。初三的学年一共六个班级,每个班级五十余人。苏立春屡次霸占着这三百余人的第一的宝座。连校长都忍不住亲自到班级夸赞,还让广播全校播报。阿春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个消息告诉父亲,母亲。身上的蓝色棉袄洗的发白,母亲改了又改已经穿了三年,但阿春不在乎,她喜欢学习,学习带给她的充实和荣耀让她可以忽略衣服寒酸和简陋。

    阿春骑过一座杨树村的石碑,通过一座石桥左转进入小巷的第四户土胚房人家停住,铁制户门由两个不同粗细和高度的枯树枝干固定,由于没校对好高度,铁门已经失衡。苏立春熟练的将锈迹斑驳的铁门门插像右滑动,抬高黑色二八大杠自行车越过铁门坎,将自行车停在院子里。阿春双手捂住口鼻哈出热气,相互搓擦着给即将血液凝固的双手取暖,然后拉开一扇木门,掀开用破布缝补拼接的棉帘,进入温暖的屋内:“爸,妈我回来了。”

    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苏福强,坐在土炕的东侧吞吐着烟袋应声道:“嗯。”常年风吹日晒的低头劳作让这位父亲看起来比实际的年龄要苍老一些,混沌的眼睛周围延展着两条深深的皱纹;脊椎习惯的佝偻着。土炕的西侧偏着腿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妇女的身材健壮肥硕,却身穿着时髦的羽绒服。炕下圆桌边的方形木凳上的妇女对刚刚进屋的阿春介绍到:“阿春,这是你三姨”。

    阿春看向土炕西侧的妇女,她曾经听母亲提及过有个常年在城里打工的三姨,一直没见过连忙恭敬的叫到:“三姨。”

    女人乜斜着看了一眼阿春,面无表情应声道:“嗯。”

    “阿春,你三姨在北京城里打工,这些年挣了不少钱,过完年你跟你三姨一起去北京城市里打工,那个地方可比我们这个穷乡僻壤强多了,吃好,穿好还有楼住。”苏福强的语气很平和,平和的就像在在决定今年的庄家种玉米还是高粱一样,但是语气中带有一丝不可反驳的强硬,这是他多年作为家里的顶梁柱的一家之主养成的习惯。

    阿春一怔,疑惑道:“爸,可我还要上学啊!”

    苏福强将自己烟袋朝炕沿磕了几下,燃尽的烟灰掉落在地上,他重新将烟叶装满烟斗说道:“女孩子家,学那么多有什么用!终究是要嫁人的。”苏富强有些训斥的说道。

    阿春听出父亲的言语中的不悦,一时间对这突如其来的霹雳不知所措;情绪激动,她焦急的看向旁边目睹着这一切的母亲。

    母亲李茴香看着女儿的有些不忍,压低着声音用商量的语气说道“阿春,你哥明年就要上大学嘞,这大学的费用可不比高中。。。”

    “妈,我的成绩比哥哥要好;”阿春没等母亲说完继续说道:“今年的期末考试仍然是全学年第一;”苏立春说完从自己的棉袄内衬的暗兜里取出成绩单递给母亲。“妈,校长都去班级夸我,还放广播给全校的老师同学知道。”

    妈妈结过成绩单看着接近满分的各科成绩,犹豫着把成绩单递给父亲。父亲点燃已装满的烟袋,眼角睥睨着成绩单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接过成绩单,便将成绩单放在烟盒的旁边说道:“知道你爱学习,才让你上了这么多年的学,一个家里能出一个大学生就够嘞!”

    阿春知道此时父亲口中的大学生绝不是指的自己,眼眶泛滥的泪水:“爸,可为什么一定是我哪?”

    苏福强被女儿的质问的有些恼火,一家之主的权威被冒犯到:“如果让你上学,家里又要多供三年;你弟才上小学二年级,让他下来也什么都做不了;你哥已经高三,再有半年的就高考咧。”

    这时炕上一直沉默的三姨用粗狂的嗓音说道:“阿春,你爸你妈供你哥几个上学不容易,你要理解老人。”

    孤立无援的阿春站在那里,强忍住泪水不要掉落。眼睛充满着不甘和倔强看着她并不慈爱的父亲。母亲李茴香想安慰女儿可又不知从何开口,靠着家里的几亩地无论如何也供不起两个大学生。

    “爸知道你委屈,可你帮着家里把你哥哥供完大学,你哥哥也不会亏待你”苏福强安慰着的女儿说道:“都是一家子骨肉,谁上不是上尼。”

    苏立春没有回应爸爸,默默的走到角落里背对着父亲和母亲,抬起脸颊不让泪水掉落。三姨说了“理解。”家里的难处她很清楚,可放弃自己喜欢的学业和满怀希望憧憬着的未来,阿春的心如刀割般痛苦。阿春想着对自己赞誉有加的校长,想着关怀备至的老师,想着友爱活泼的同学,想着整洁明亮的教室;想着自己突然间可能永远,永远也无法在踏入的校门。。。。。。

    为了招待三姨,晚饭的餐桌上出现了许久未见的肉;父亲高兴的与三姨推杯换盏,三姨一件接着一件的聊着在北京城里的如鱼得水的事迹,父亲听后连连称赞还不忘拜托三姨以后多加照顾阿春;母亲在一旁附和着,年幼的弟弟埋头招呼着盘子里的肉。阿春沉默的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心里恍惚着;总觉得这是一场梦,只要梦醒了一切都回归正常了。

    农历新年将至,阿春没有一丝过年的喜悦。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季文聪看着一脸忧郁的阿春问道:“春儿,你最近怎么总是闷闷不乐的?有什么心事吗?”

    阿春看着丝毫不知情的玩伴,苦笑着说道:“没什么。”

    “有什么事你可得先告诉我知道,上次三年一班有男生给你写信的事,我还是听幼斌说的。什么嘛?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季文聪委屈的抱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