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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焚膏继晷


  半年之后一天,中年男子一如往常,来到书房,见严泰正在埋头苦读,淡然喊道:“小鬼。”严泰被打断,猛然抬起头,见是中年男子,满脸喜悦。中年男子接着说道:“和你相处几个月里很愉快,我要离开了,今天来给你道个别。”中年男子在这几个月里,与严泰朝夕相处,为他答疑解惑,严泰俨然把他当做严修信之外的第二个师父。听到中年男子要离开,严泰顿觉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问道:“你要去哪?咱们还会在见吗?”中年男子凝视窗外,若有所思道:“自然是回去了,此次来到太乙山下,本要完成一件事,却因一些情况耽误了,事做不成,人还是要回去的。小鬼,等你在江湖中闯出名号,咱自会再见。”话说完,顺势运起轻功,飞出了门外。严泰赶忙追出门外,大声喊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声音在山谷中回响,可中年男子已走远,严泰怅然所思地回到书房。

  至此日起,再无人解答疑问,但严泰早已脱离了一无所知的境地,走出云雾,眼前天地一新。他本是极聪明的人,不论武功学问,不钻研则已,一旦入门便是泥足深陷,难以自拔,一时神游其中。

  严修信见徒儿五年来少了调皮捣蛋,每日钻入书房不出来,呕心沥血,认真翻看典籍,深感欣慰,便喊住严泰在一旁坐下,问道:“见你近日甚是用功,今天检查一下你的学业。南华经读完了吗?”严泰回道:“徒儿读完了。”“那好,你给我讲讲何为道。”严修信说道。严泰挠挠头,道:“道乃万物之母,老子认为一切事物生于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里‘一二三’都是虚指,表现万物有少到多,有单一到多样的演变过程。”严修信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严泰都一一作了回答,回答内容虽受知识涉猎范围所限,但却抓住了核心,书中内容理解十分透彻,严修信心中大喜。

  严修信见徒儿短短一年时间,竟能读通这些典籍,也有了争强好胜之心,故意提高难度,问道:“那你给我讲讲儒释道三家有何异同。”严泰想了片刻,答道:“儒家讲究处世之法,与大千世界紧紧绑在一起,佛家和道家只讲究自我的超脱,不关心花花世界,在自我超脱的方法上,道家认为离道一尺既是魔,佛则认为离魔一尺既是佛。”听了徒儿的回答,严修信心中大惊,没想到短短时间,严泰竟有如此领悟,这种天分只怕是自己也远远不及,楞了半晌,痴了似地盯着严泰看着。严泰被盯的浑身不自在,正欲询问,严修信突然哈哈一声,笑道:“徒儿,给为师去买些好酒回来,今天加菜。”“师父,什么事这么高兴?”“哪来这么多废话,赶紧去。”

  夜晚,客房木桌上摆着一些小菜,虽量不多,却也十分精致,严泰和严修信围坐在桌旁。几碗浊酒下肚,严修信微醺薄醉,脸色微红,借着酒劲看着自己徒儿,越看越高兴,说道:“这普天之下,大道为基,巧技为用,天下武学不出藩篱。为师这里有一套内功心法,名曰‘大周天行内功’,你可愿学?”严泰听中年男子说过,师父要将毕生所学传授自己,心中本是不信,今日听师父如此说,才理会其间深意,说道:“徒儿自然愿意。”严修信接着说道:“这‘大周天行内功’共分五种境界,第一阶段丹田充盈,成就炼形化气之境界,第二阶段任督二脉畅通,成就炼气化精之境界,第三阶段静极生动,定极生慧,成就炼精化炁之境界,第四阶段影显随性,移神天谷,成就炼炁化神之境界,第五阶段得鱼忘筌,行物两忘,成就炼神返虚之境界。”严泰听了师父所讲,便好奇问道:“师父,您修炼到了哪一重境界?”严修信回答道:“为师苦心修炼,不过刚到第二重境界。近百年来,此内功从未有人修炼至第五重境界,神策府有位不世出的天才,将此内功修炼至了第四重境界,功力出神入化,以后遇到他切莫与之交手。”严泰暗暗记下。随后,严修信口述心法,严泰心中默记,这一授一学便至深夜。

  次日,严泰依照练功法门修练了起来,缓缓呼吸,将气息运到后脑“玉枕穴”上,之后一路运至“天突”、“中极”、“肩井”等处穴道,可是每运一遍,都头晕脑胀,耳鸣眼花,不见丝毫进展。严泰起身见天已漆黑、夜也深了,街边响起了打更叫喊声:“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严泰心中气馁,暗道:“兴许是我练功法门不对,今日先睡了,明日再试。”盘算完,便倒头呼呼睡去。第二日,严泰又开始运功吐纳起来,半个时辰后,忽然丹田热气一动,一股热流沿着背后盘旋而上,跟着缓缓流入泥丸,又顺著“玉枕”而下,一路经“天突”、“中极”、“肩井”、“檀中”等穴道,最后返回丹田。

  气息自行运行了一日,严泰只觉热流绵绵不绝,气息不断,流经之处身体十分受用,便暗自称奇,跑去告诉师父。严修信一听,哈哈哈大笑,说道:“这就是内力真气,你在运行气息流转,在奇经八脉中走了不知多少周天,渐渐聚形化气了。日后只要勤加苦练,气息自然会越来越足,你也会十分受用。”之后,严泰每日白天刻苦练功,夜晚研读圣贤古籍,精读历史、兵法、儒释道等各类经典,三年时间过去了,功力略有小成。

  谁知一日,贾村正神色严肃,匆匆来到严修信家中。严修信不知何事,便请到了厅堂说话。贾村正在厅堂坐下,抓起茶碗,咕噜咕噜咽了几口茶水,喘了两口气,说道:“前不久,我到华州道府办差,路过衙门旁,看见张贴一副抓捕人员公告,上面赫然画着你的画像。”严修信听了此话,便知晓了村正来此含意,便将如何杀了尉迟校尉,如何解救了严泰之事讲述了一番。贾村正听了,大惊失色,心中揣度着,如被官府得知村内暗藏犯人,不仅全村都要遭殃,只怕自己也要受到牵连,便对严修信说道:“严师父,这些年来,你到我村,广行善事,悬壶济世,为我村村民医治身体,大家甚为感激。但此兹事体大,朝廷一旦追查下来,我个小小村正担当不起,今日,我便去安抚村中之人,相信他们不会举报你领赏,你还是速速逃离此地吧。”贾村正害怕牵连自己,下了逐客令,严修信虽不惧怕官府,一则不想牵连这些无辜百姓,再则想着带徒儿出去见见世面,便贱卖了房产和田地,带着严泰继续南下了。

  一路上,严泰见了许多以往没见过的事物,他本性活泼好动,在月泉村久处世外,倍感寂寞,此次随师父南下,新奇至极,东窜窜、西看看,不几日来到了东都洛阳,便遇到了酒肆一事。

  严泰朝湘西二鬼走去,谁知,赤炎鬼虽被重伤,但暗留了一丝真气,见严泰走来,便手掌拍地,一个飞起,另一只手由掌变爪,直取严泰。严修信见势不妙,大呼一声:“徒儿小心”,却为时已晚,严泰急急提聚真气不及,被死死扣住脖子。

  赤炎鬼双指运气,封了严泰风池穴、膻中穴,严泰刚凝聚的内力,全然散去,此次,他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弹,如同木偶一般。严修信见徒儿被擒住,急于上前营救,赤炎鬼大喝一声:“想要你徒儿活命就不要上前,否则,我杀了这孩子。”严修信见徒儿表情痛苦,知道赤炎鬼卡住了严泰呼吸,稍有用力,严泰就一命呜呼了,便不敢再有行动。

  这时,罗刹鬼慢慢从地上爬起,掏出一个绿色泥丸,往地上一摔,顿时满屋一阵绿雾腾起。严修信闻得雾中腥臭难闻,大喊一声:“大家屏住呼吸,雾中有毒。”赤炎鬼趁大家都运气抵御毒气,高叫道:“今日之事,我兄弟二人一定铭记在心。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四位,咱们后会有期,今日之账日后再算。”便抓起严泰,拉着罗刹鬼,运起轻功逃了。

  二鬼提起了十二分力气,一盏茶的功夫就逃出了洛阳,眼见身后无人追来,心中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便躲入一个隐蔽处,瘫坐在地上,狼狈至极。

  罗刹鬼平复了心情,看着一旁大哥正在运功疗伤,问道:“大哥,那白衣男子武功高强,咱在这里歇息只怕不安全。”“你放心,那人虽功力高于咱们,但受制毒雾,又担心这孩子安危,不敢穷追。等我聚些真气,离开此地,他就只能去天涯海角找我们了。”赤炎鬼身受重伤,又带着一个孩子,行动不便,只能冒险在此休息。罗刹鬼瞅了瞅受俘的严泰,说道:“那人看起来是这小娃的师父,不知是什么来头,这等厉害。”“那内功功法看着明明就是大周天行内功。”罗刹鬼听了“大周天行内功”这几个字,心中大惊,支支吾吾道:“此人难道是神策府的人?”看着大哥默不作声,心咯噔一下,说道:“唐太宗建立神策府统一天下,当年神策府实力强大,放眼武林无人是敌手,后李茂贞劫持唐昭宗,这神策府就不见踪迹了,没想到他们竟然重出江湖,这可大事不妙了。”一旁严泰耳朵听得真真地,见二鬼揣测师父来历,十分惊愕,从小到大,从未听师父提起过自己与神策府干系,对武学渊源也只字不提,今日这份揣测倒觉得似真非假,有几分可信。严泰正在细细思索,一旁闭目运功疗伤的赤炎鬼打断了严泰思路:“咱兄弟二人要速速找到色阎罗,报告这个消息。”

  罗刹鬼回头瞅着身后的严泰,一丝恶念陡升,说道:“大哥,你我已经暂时安全,留着这小娃也无用,不如杀了。”严泰听了这话,胸腔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只是口不言,不然定是大声呼救了,此时境地叫天不应叫地无门,悔不该一时大意,失手被擒,落得如此下场,只得认命。

  罗刹鬼正欲下手,“且慢。”赤炎鬼叫住兄弟,说道:“这娃还有用,先留他一条性命,快快运气疗伤,咱们还有要事要办。”罗刹鬼赶忙停了手,双脚盘坐,导气走穴,运功疗伤。二鬼运了十二个大周天,伤势得到遏制,便起身直奔京都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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