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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蚤马

  王玄掌心无肉,有疾苦之相,似难敛财。然则他中指与无名指一边齐,因此十分灵活。且手心纹路显是断掌,与其直来直去、锋芒毕露的个性甚合。

  他动作很快,没多大工夫地下就堆满木屑。木块形状更加清晰,线条栩栩如生。雕的是个梳丫角的孩童,双目眯缝,笑意盈盈,甚为喜庆。它两手高举过头,双掌摊开,手内空空如也。

  莲花夫人不禁大感有趣。

  他一块削完,往边上一搁,又拿一块。这次手法却比上次纯熟许多,刀光闪来闪去。尹凤莲顺手拿起把玩,觉得那孩子的眼睛好像能跟着人转动一般。

  过得半晌,王玄突然说道:“我要是你,就不蹚这浑水。”

  她随嘴说道:“什么浑水?”

  “麻烦你把两手摊开,十指并拢,手心向上。”

  他说罢,指指尹凤莲手掌,解释道:“寻常大户人家妇人,手上不会有茧。且阁下行如狸猫,来去不闻风响,更甭提精擅使毒放蛊。除开刺客,不做他想。我知道苏幕遮出身暗昧,他早年颇得秦王宠信,后来因为手段过于狠辣,才被冷落,近年更是养了不少杀手,暗中排除异己。听说只有你跟他时间最长,不过——你们这算是哪门子的夫妻?”

  “他究竟娶的是你,还是你施毒的手段?”

  莲花夫人反唇相讥道:“我也好奇,银针嫁的究竟是你,还是你那顶风臭十里的名声?”

  这回轮到他不说话了。

  箱中木头越来越少,桌上孩童木塑越来越多,码成几个阵仗。它们形态各异,或梳丫角,或留髻,肥肥胖胖,煞是可爱。尹凤莲有时候从边上经过,眨眼工夫,本站在队内的,莫名其妙跑到别处,让她以为是自己花了眼。每逢这时,王玄就将其拎出,各归原位。

  这天早晨,王玄趁夜色未收,独自一人径奔长安城来。

  道上甚是难行,到得城中,日已三竿。市集开张太半,他搜罗些墨斗、角尺、竹尺之类。正找饭铺间,只听人声鼎沸,老远瞧见宫人左右开路,前有引马,霜仗缤繁,扈从侍卫骠骑当先。众人簇拥两人,并肩而行。王玄目力最毒,瞧见二人座驾服色非同寻常。两人鞍上悬弓,壶内插箭,风尘仆仆,显是围猎方回。头前之人兴致勃勃,似有得色,后头那人体态彪悍,耀武扬威。

  王玄心知队伍中有不少旧日相识,于是撤身想走。正当此时,为首之人胯下白马一声长嘶,人立起来。那牲畜不知受了什么惊吓,横冲直撞。众人一时拦挡不住,竟由它驰离官路。纵马之人措手不及,几被颠落下地,百姓纷纷抱头避让。

  侍卫赶上前,马匹愈加狂躁,遇险之人面白如纸。

  王玄轻轻一纵身,落在马匹跟前,一把捞住笼头。说来也怪,白马被他制住,分毫不能挣动,这才慢慢被牵离地沟,引到大路上。

  乘马之人正是昔日少主,今日东宫太子建成。

  太子定住神,劈面瞅见王玄,不禁失口道:“是你!”

  他跪在旁侧,并不答言。

  齐王李元吉打马上前,见兄长无恙,转头看到他,神色颇不善。

  太子欲言又止,长叹一声,策马绝尘而去。

  过得片刻,有位红袍人悄悄溜回来,向他低声道:“你过来,我有话说。”

  王玄与此人本有交情,两人彼此点头,上了街对面的酒楼。

  二人分主次坐定。

  那红袍人相貌不过寻常,正当少壮,行止气度不类常人。

  其人姓魏名征,字玄成,少小落拓有大志,尤擅纵横之说。先从于李密,尔后降唐,被荐为太子洗马。王玄放眼那一拨队伍里,只此人身负才学。两人言谈投机,交情匪浅。

  待酒菜上桌,王玄亦不同他客气,自斟自饮。

  魏征将他包裹打量半晌,方道:“外头风传你如今暂寄秦王门下,可有这事?”

  王玄点点头,答道:“有,不过我未曾与他照面。”

  魏征不禁叹道:“其实这两年,太子口风有些松动。他的意思还想叫你回来,只怕你不肯。”

  “他能容我,只怕他兄弟也不能容我。况且,现在我还有个老婆。”

  “尊夫人的来历……”

  王玄打断话头,生恐这酒楼之上,隔墙有耳。

  原来,他昔时曾受李建成一桩恩情,随侍其多年。后东宫太子误信谗言,将他逐出。秦王李世民几次三番欲招他为门客,王玄均未首肯。聂银针便是李世民派下的耳目,名上虽为夫妻,实则是暗防他图谋不轨。

  他们喝酒闲谈,讲论当下时事。

  时值天下初定,高祖李渊年事日高,宠信东宫,致令******徒横行朝野。李建成一味邀宠,以为得志。魏征均瞧在眼内。太子向例妒忌秦王功高,便向上进言,欲借进兵突厥为由,暗夺其兵权。高祖渐渐便对李世民生出厌憎之心。正所谓此消彼长,朝内众人纷纷阿谀攀附太子,局面顷刻成了一边倒的态势。

  说来,王玄身份甚为尴尬。他本是******内之人,皆因无奈,才暂居秦王门下。如今,李建成又有些心意回转。他心内清楚,东宫是想借他之口,探听秦王虚实。此夺位之争,如箭临弦,一触即发。

  王玄举杯说道:“兄有王佐之才,来日不可限量。你心中必然明白,今天太子虽然春风得意,他日即便继位,也无治世之才。他心胸眼界均有限,更无容人雅量。兄禀性刚直,不惯逢迎。今从其左右,务令好自为之。”

  他说罢一饮而尽。

  魏征听了愀然不乐,自袖中摸出一份书简,道:“此乃我手书。你哪天想通了,执这封书函来府上投递,自然有人接引。天下风云不久即将大变,莫若仔细想想。”

  王玄并不推辞,顺手接过,揣在怀中。

  王玄道:“快要下雨了。”

  天色果然阴沉,乌云盖顶。显鹊山中四顾空寂,渺无人烟。

  只见此岭明透峥嵘,暗隐煞气。渊岳水露氤氲上来,浸得人三伏天里骨内彻寒。栈道年久失修,兼带风雨冲刷,垮塌过半。这地方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用行家的话讲,叫做:藏贼之所在。

  王玄从前是守绿林做的营生,所以四方响马尽都闻名。显鹊山中原先确有个江洋大盗,叫苗闪。

  此人黑门内的本领,高来高去,各处里犯下无数大案,多少捕快都拿他不住。还是他自己时运背,偷东西偷到大内,被人设埋伏捕获,斩首示众。

  他肉身死后,被道上兄弟将尸身窃出,遵其遗嘱埋在山中,不出月余就成了精怪。如今可好,较之从前还要猖狂。从前人们惧他,还知他是个人。现在人人闻他名头便要丧胆,都不知其是怪是鬼。

  尹凤莲听罢,不明所指——江洋盗寇和马车有什么关系?

  王玄耐心答道:“你该听说过,人死以后,埋的地方会有‘尸气’。这气息随风脉水脉流转,所以许多毒物植物都是从死人体内得来,行家管它叫‘死人开花’。苗闪生前杀人累累,死后戾气不化,过了多少年,精血养成宝物,称做‘赤金’。倘若含在口中,可以隐形匿迹;倘若种在地下,可得上好木料三株。正是造车用得着。”

  于是两人定妥计策,往深山中觅来。日子既不能早,也不能晚,刚好要有雨泽降下,此人才会现身作怪。

  他们随说随走,没多大工夫雨点就下来了,只好找个所在暂避一时。

  他们立在崖下,互相打量对方,不免发笑。

  原来他两个改了打扮。王玄假扮樵夫还凑合。尹凤莲假装农妇,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正谈论之间,打东边来了五六个人。

  王玄将尹凤莲一扯,躲在树后。

  那些人渐近眼前,原来是帮半大毛头小子,衣衫破烂,腰里全别着些长短木棒,倒像打杠子的。他们模样古怪,口中吆三喝五,你推我搡,一阵风般跑过去。

  尹凤莲瞧这情形便要追赶,才然晃眼,那些人忽然凭空没有了。

  她大吃一惊。

  王玄凑在耳畔悄声说道:“别慌,你瞅那边……”

  尹凤莲顺其指告看去,果见一只狸子没入林中。

  王玄沿脚丫印痕追下,越追脚印越多,草丛也踩得凌乱,皆是些狐鹿野狗、山猫香獐之流。莲花夫人闻着,只觉腥臊味益发浓重。

  又绕三两个弯儿,前头一片敞地。

  当间林木推倒,借山崖的势头,凿开斜四方的大亭子。下头摆些石桌石凳,有人烧火造饭,有人持械巡山,无事的围坐一团窃窃私语,似在等人。

  他二人伏于灌木当中。

  此刻风雨已住,半空中一个炸雷,震耳欲聋。打山那边起股腥风,夹带滚滚黑烟,直奔前来。烟过处,飞鸟走兽,躲避不迭。

  场下小妖望见,都手舞足蹈,欢呼雀跃。

  烟雾坠入亭内,天上仿佛下阵钱雨相似,掉落许多金银铜钱,也有珍珠首饰,还有衣裳鞋袜等物,众人一阵哄抢。

  王玄定睛一瞧,有个影子跳落在地。

  那人身形魁梧,皂色袍,狮鸾带,肋佩双刀。他生就粗眉大眼,甚有神采,一部短黑髯,凌凌乱乱,声音犹若洪钟。

  此人正是大盗苗闪。

  苗闪笑嘻嘻瞧他们撕抢,并不阻拦。

  少刻分完赃,他在上首坐下,众人参拜,与他道劳。小妖们都知他爱听好话,这个逢迎,那个拍马,大盗更是喜笑颜开,叫人拿大觥来斟酒。他一边喝,一边讲论如何到得库中,将银钱弄风盗出,怎样遇见官兵,怎样杀人,怎样将为首的丢入护城河。众人又是一阵赞叹。

  原来这些小妖精都是山中土生的,并没什么法力,从前连劫道都劫不下钱财,所以衣衫褴褛,穷得喝风。自从苗闪到此,教他们些打家劫舍的勾当。他们一来二去尝着甜头,便拜他为山王。苗闪两三个月内总要做一宗大买卖,供山中吃穿用度。

  众人端出黄鸡美酒,大盗不用相让,左一碗又一碗,喝了个不亦乐乎。没多大工夫,他便喝个烂醉,歪身于亭中打盹。

  手下不敢吵嚷,内中亦有过量的,有不饮的,也有乖滑先走的。

  王玄看看时机已到,右胳膊一拐尹凤莲。她从怀内摸出一根细长管子,往管内轻吹几口,喷出一线青烟。那烟雾凝住不散,与利箭相仿,射到对面。小妖精鼻孔里甫闻到花香,身躯发软,朝下仆倒。

  待他们全都睡熟,两人蹑手蹑脚,欺近苗山王身畔。

  王玄从腰上解下一截锁链,链子两端两个明晃晃的钢铐,内外开锋,专套人脖颈四肢。但凡套上,轻者残废,重者废命。因其颇类杂耍牵猴儿的绳箍,故有个名色,叫做“白猿挂喉”。

  他朝尹凤莲略微颔首,女人将裙子展开,正兜在苗闪脑袋底下。说时迟,那时快,白光闪处,人头落地。饶是斩将下来,苗闪竟兀自酣睡不醒。

  莲花夫人暗赞道:好快的身手!

  大盗脑袋虽然搬家,腔中却无血涌出。他的身躯仍然沉沉睡着,毫无动静。她将石榴裙包住头颅,小心翼翼转身退去。

  两人一前一后,行出数步。不料脚下一人睡得不稳,猛地翻身,胳膊正打在尹凤莲脚背上。她才抬步,立身不稳,又叫人家绊住,一下摔倒在地。

  这一摔不打紧,她抱在胸前的头颅滚出。王玄要揪未揪住,就知闯了大祸。

  苗闪被摔,焉能不醒?顿时虎目圆睁,一声大喝。

  “他娘的,青天白日,偷到老子头上来了?”

  说着,无头身躯急蹿而起,将王玄撞个趔趄。趁这当口,苗闪把自己脑袋抓起,往脖子上一拧,宛然如旧。

  山王这一嚷叫,手下众人纷纷惊跳爬起,将二人围在当间。

  苗闪怒不可遏,拔刀吼道:“这等野人,实在狂妄,居然要盗某家的脑袋!”

  王玄坦然说道:“明摆的事,还叙什么话?大王只管上来赐教!”

  尹凤莲雁翎刀出鞘。她虽是女流之辈,要敌住这帮小怪却不成问题。王玄与苗山王一个照面,便交上手。

  若论兵器长短,苗闪使的双刀要输一筹。王玄链子耍开,足有半丈不能近人。就见银光闪个不住,令人眼花缭乱。匪人也是大行家,瞧见这手功夫情实是漂亮,不由得喝彩,心中未敢轻敌,自己紧守门户。旁侧帮闲的,哪里插得下手?

  王玄随抖链子,脚下打横冲出。原来敌众我寡,倘若围住,兵刃施展不开,趁阵势未成,将人流冲散,等会儿好跑。

  他一跑,苗闪立追。前头小妖精挡架不住,逢着就死,碰着便亡。只听有人惨叫,捂住眼睛滚倒在地。

  王玄自他头上跃过,不料半空里回身,双腕急抖,月牙弧冲山王面门甩了过来。

  苗闪怪叫,点头大哈腰,方才险险闪过,吓出一身冷汗。

  要说王玄身形步伐真够利落,三下两下,将一众人冲得七零八落。此刻大盗便赶上来了,抽后就是一刀。王玄也不回头,反手往上便递,倒要去套对方手腕。苗闪刀光一折,本刺他后心的,转而斩向双腿。这时尹凤莲才瞧出此人的好身手,直如折了个反跟头相似,刀光落空。

  照面两合,全是贴身的紧手招数,真可谓石火电光。

  苗闪蹿入圈内,心倒放下一半。“挂喉”以长论便利,要配合着步法方好发挥。两人假如贴身近战,要敌住双刀可就甚难。想到这里,苗闪精神一壮,一招接一招,往前便递。亏得王玄身手老到,要换个寻常的,也就险象环生了。

  他二人蹿上跃下,一个本就快,那个却是快上加快,都是凝神拼斗,未敢有半分疏虞。

  苗闪仗兵器占便宜,斗了个胜败不分。他心中暗暗着急,时候长了,终是要输。大盗急中生智,心说,论打架我打不过你,卖个破绽瞧你上不上当。他将兵器一撤,往下便败,跳出圈外。

  王玄以为他想逃,蹿起追到。谁知那人逃到一棵大树边,忽然回身,摆刀要剁。王玄肩膀晃开,钢铐跟进,刷地套牢对方的右手腕子。

  苗山王的手齐腕而断,连刀一同落在地下。他十分勇悍,受伤后不退反进,朝对面冲来。

  王玄也是一怔,动了该死的恻隐之心,就没有去锁另一只手。他心想,你我又没有深仇大恨,今天只借你脑袋用用,不必把你四肢俱残。于是链子一挂,打算将匪人生擒活捉。

  尹凤莲早瞧出事有不妙,急道:“仔细脚下!”

  话音未落,王玄踝骨一阵剧痛,几乎没躺倒。

  原来地下那只手自行蹦起,瞅空打了他一刀背。

  这是山王看其手下留德,所以拿刀背打。要是拿刀刃去砍,他双腿早就没有了。

  王玄哪里提防得到?

  苗闪虎吼,刀朝对手肋下一扎。王玄终是迟了半招,刀尖已然捅进去几分光景。他拿住贼人胳膊,给逼得疾退,直退到树边。两人较力,眼见白刃一寸一寸朝肉内刺下。

  尹凤莲心有不忍,回手三支银针掷出。大盗只顾要杀王玄,不料脖子忽然一痛。

  王玄一声低喝,松开“挂喉”,双手在大盗肩胛上狠狠一撞。

  苗闪顿时手内脱力,握不住刀。他眼前蓦然发黑,颈项已给人锁住。

  王玄拔出肋下尖刀,轻轻一割,苗闪首级落于手中。

  苗闪二次被人砍头,气得呀呀直叫唤。

  王玄将他脑袋揪定,打个呼哨。莲花夫人将手一挥,银针漫天射出。两人借势头跑出圈外。待众人回过神时,他俩早就没了影踪。

  尹凤莲连喘带跑,逃出一里多地方才回头。

  苗闪的脑袋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绝于耳。一路骂下来,竟不带重样的,真叫人大开眼界。

  他们收拢步,找山涧折下去。走至河边,天色渐晚,于是商量找地方过夜。

  山路白天就不好走,这地界盛产精怪。况且,四处里都有人巡山,倘若撞见,就更费手脚。

  峡谷当中有许多野兽窝巢,那可不敢乱闯,只好在僻静处找个内凹的山壁藏下。

  王玄拿火折点火。他二人均饥肠辘辘,唯独苗闪聒噪得太厉害。王玄二话不说,抄起他脑袋,抡拳便揍。揍完,撕袖子将他嘴塞住。

  可怜一个威风八面的山大王,此时挤眉弄眼,无可奈何。

  等到月上林梢,王玄就说自己守夜,叫尹凤莲先睡。

  莲花夫人不依,议论两人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他亦不多争,和衣而卧。

  过了半刻,尹凤莲侧耳细听,他呼吸甚为均匀,当真睡熟。于是背转身,袖出自己的熏香匣子。

  匣内有尹凤莲自己炼下的诸多毒物,向不轻易示人。里头嘤地飞出一只金色小虫,此物腹圆头尖,翼翅四瓣,尾上两点朱红。

  飞虫停在她掌心,莲花夫人皓腕轻舒,屈指握住,敛住心神。

  这千里之外,驱策虫豸之法可说无人能出其右。

  苏府内预先伏在床头的金虫儿得到讯号,抖翅飞出。它绕过房梁,出门户,一路歪斜,转了几个大圈,停在花厅前的桃树枝上。

  只见各房各处灯火通明,聂银针的影子在窗户纸上晃了几下。

  莲花夫人无心打探她,心念全在丈夫苏幕遮身上。

  果然,对面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行来。

  虫子一翅儿飞至厅上。高个儿的正是苏幕遮,矮个儿的做下人打扮,神色略显仓皇。

  苏公子将门板反扣,看四下无人,这才低声说道:“你探听到什么消息?快说!”

  探子便道:“这事不说还好,说了就是个杀身之祸。”

  他瞪定那人,神色好不凄厉。他一把将其揪住,断然道:“若不照实讲,仔细我杀你满门!”

  “公子别恼,我讲,我讲。突厥犯边,军报紧急,上诏齐王率王师以拒。齐王拥兵自重,欲与太子约期举事,这消息已是长安上下皆闻了。除了皇上,可再没个不知道的。今日晚上,长孙大人约齐众人来至府中。秦王殿下本想好言抚慰几句,将他们劝回,但众位大人大动肝火,都不似平日好言好语。我见他们神色焦急,声音越提越高,在说什么‘不行权道,社稷必危’,什么‘周公圣人,无情于骨肉’。这话什么意思,我也听不懂。不过,长孙大人最后一句话我是懂了。大略是说,要不照他们说的办,大家伙儿便撂挑子走人,横竖不管了。”

  苏幕遮起先还按捺得住,听到这里,双瞳灼灼放光,神色焦急,忙问道:“那殿下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