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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惊变

      “秦王殿下是左右为难,好长时间不说话。众人都吊颈似的,只盼他一句话。末后,他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算是首肯。各位大人这才定计,要兵行险招。”

  正听到关键处,尹凤莲竖直了耳朵。

  哪知他两个的声音却放得极低,犹如耳语。

  莲花夫人屏息聆听,隐隐约约听他们说道:“……密奏太子yín乱后宫……等得圣上下旨查问,将其调入宫中。他们必无防备,可一鼓而擒……”

  后半截听得不真,况她于此事并不关心,就未再听下去。

  苏公子且忧且喜。忧的是事关重大,自己无份参与。喜的是,倘若事成,以他的才干资质,迟早必得重用,不但再不用做那些暗中勾当,更能一展宏图,实称平生之愿。

  他从袖中摸出两锭黄金,塞在探子手中,说道:“今天的话,对谁也不要说。”

  那人谢赏,心下嘀咕道:不劳嘱咐,说了我还能活么?

  门外咣当一声脆响,苏幕遮面色惊变。

  院落西角像是有个影子晃了一晃,早已溜走。他没看清是何人偷听,只见遁走之人闪在卧房之中。

  公子冲探子打个手势,叫他先走。自己定住神,朝后边不紧不慢地徐徐行来。

  墙根底下一个花盆打碎在地,显是方才有人路过,后见他探首出来,慌忙之间撞在此处。

  苏幕遮心下已有几分了然。他顺手将门一推,只见屋内那人面向妆奁,背向门口。

  苏公子微微一笑,反手合上门扉。虽然瞧不着聂银针的表情,可她手上却是哆嗦个不停。

  苏幕遮走上前来,将她双手握住,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聂银针掌心全是冷汗。她双目直盯住镜子,过了好久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答道:“你说今晚回家,我就一直等着。”

  苏幕遮按住她肩膀,冷冷问道:“尹凤莲,我娶了你,你就是我的女人。所以,要对我讲实话。刚才听到多少?”

  她吓得花容惨变,忙道:“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真的没有?”

  聂银针摇头,道:“真的没有,一个字都没有!”

  他似乎松了口气,温言说道:“既然你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了。铺床睡觉吧。”

  聂银针哪敢惹他不快?慌忙走至床前,展开被衾,吹灭灯烛。

  只见苏幕遮蓦然欺近她背后,出手如电,一抓一拧。

  银针颈骨一声脆响,栽倒在地。

  尹凤莲只觉天旋地转,忍不住一声尖叫。

  聂银针双目睁得很大,口唇微启,好像想要说穿自己身份,可惜到底还是慢了半步。

  莲花夫人心道:他当真下手了!

  苏幕遮盯住尸身,等了会儿,还怕她死得不透。他拿手一再探试她鼻息,直到聂银针的头像没长颈骨般松垂下来,才好似松了口气。

  苏公子的表情波澜不惊,将手腕甩了两甩。

  尹凤莲如坠冰窖,头皮发麻,胃里似有什么东西翻江倒海。

  这人就是她丈夫。

  她胸口一口气提不上来,眼前骤然发黑,额角险些没撞在山石之上。

  王玄被尖叫惊醒,见她魂不守舍,不禁吃惊,愕然问道:“怎么了?”

  不料她将手一挥,厉声喝道:“别碰我!”

  王玄差点被她推个跟头。他闭上嘴,默然不语。过得良久,才起身走到一边。

  尹凤莲双臂抱膝,将头埋在臂弯中。

  只听王玄淡淡说道:“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你困了就睡,我来守夜。”

  大伙儿一路无话。

  携人头到得家中,那王玄便使出损招来。先在院中挖个尺来见方的深坑,又叫尹凤莲弄几条毒蛇虫蝎,丢入其中。

  他一回手,将苗闪头颅提溜过来,扯出塞嘴布,说道:“我等一介小贼,不远千里将足下请至此间,只有一事奉肯。”

  山王怒道:“呸!你还有脸说什么‘奉肯’?世上有这样奉肯的么?”

  “你要好说,咱们就好办。你要歹说,我自有办法让你把宝贝吐出来。”

  说罢,将他脸冲下,往坑内放入。

  才放一半,山王就哇哇大叫,急道:“行了,行了!我给,我给!快挪开,给咬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玄微微一笑,将手一摊。

  苗闪着实地瞪他一眼,努起两腮,嘴内咕噜咕噜嚼了半天,吐出三颗明珠。

  那珠子不甚大,略约发红,并无什么特别。

  王玄道句得罪,将布塞住头颅的嘴,砰地扔到屋外柴堆边。苗闪气得三尸神暴,颊上憋得通红。

  尹凤莲冷眼旁观。

  只见王玄拿手刨松了泥,将珠子埋下,复又盖好土,每抔土上洒清水半盏。完事后,他拍拍衣襟道,说道:“看明天长势如何。”

  随说着,随向屋内走。正走到尹凤莲身边,她身躯歪得一歪,差点摔倒。

  王玄方才发现她站的姿势十分古怪,右足足尖点地,鞋袜上还有几滴血渍。

  原来莲花夫人在路上被木签刺伤了脚,当时事急,没顾上说,回家以后疼痛不已。

  王玄怔了怔,忽然道:“你不要骂我。”

  尹凤莲莫名其妙,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骂你?”

  他上前一步,猛地捺住凤莲肩膀,轻轻一扳。莲花夫人不由自主跟着朝后一倒,正倒在王玄怀内。他打横一抱,将她抱入屋中。

  事出突然,尹凤莲吃惊不小。王玄二话不说,将她放到床上。莲花夫人袖子微微一动,暗器扣在手中。他单膝点地,将她裙摆撩起几寸,露出脚踝。

  尹凤莲心里发慌,不由自主一缩。

  王玄眼明手快,一把握住,低喝道:“别动!”

  怪道这话平平常常,并非有多凶蛮,又不是声音提得多高,可是尹凤莲被这么一喝,居然脑子里一片空白,方寸大乱。

  王玄小心翼翼替她除下鞋袜,手指在她脚掌上摸索。摸了会儿,碰到那根木签,只觉入肉甚深。他抵在伤处,忽然一拔。尹凤莲疼得打了个寒噤,脚上顿时冒出血水。

  他手脚十分麻利,撕衣襟塞住伤处,包裹停当。

  王玄将她双足放在自己膝盖上,端详了半天。

  她脚掌略微生茧,走山路磨出了几个水泡。肤色雪白,指甲弯若新月,并未缠足,透着天然一种好看,实在秀色可餐。

  他默不作声,双手在踝骨上轻轻按摩。尹凤莲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王玄低头亲了亲尹凤莲的膝盖。他闻起来好像青草混合甘露,还有一星半点海盐的味道。

  尹凤莲在黑暗里拿手一找,找着了王玄的嘴。

  说真的,尝起来有点湿,有点热,还有点狂妄。

  他的嘴唇是咸的。

  柴火堆内的苗闪愤愤不平,暗自骂道:狗男女!奸夫****!

  那天晚上,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早该发生而没发生的,全发生了。

  后来,王玄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站在篱笆边,地里长了许多庄稼。院子里有一条黄狗,五只鸡,圈里有一匹骡子,四口猪。尹凤莲虽然眉眼还是一样俏丽,可惜身材已经走了样。一堆孩子满地乱跑,哭的哭叫的叫,叫人好不头疼。

  王玄心想,这么个生法可实在要命。正出神间,有个黄毛小子半路杀将出来,一把抱住他的腿。他烦不胜烦,将那孩子后脖领一拎,揪了起来。

  这孩子瞪大双眼盯着他,怒道:“还我头来!”

  儿子的长相赫然竟是苗闪。

  他猛地打个寒战,吓醒了。

  时候还早,周围仍是一片漆黑。他定住神,伸手一摸,旁边空空荡荡。

  尹凤莲歪在窗边,素颜蓬头,衣衫不整。她秀眉微蹙,十指将一只小毒蝎倒来倒去,玩意儿相似。院落中遍地月华,才不过几个对时[],坑内种子已然抽芽,眼见愈长愈加高大,发出毕毕剥剥炒豆般的爆响。转瞬之间长成树苗,摇曳生姿。

  王玄坐起身,困意未去,心道:这女的是谁?

  莲花夫人卸去妆容,不再是聂银针的模样,也难怪王玄将睡没醒,暗自犯疑。

  他想了一想才记起,自己上了别人的老婆,于是便道:“到床上来吧,穿堂风太凉。”

  尹凤莲一字一字说道:“银针死了。”

  过得良久,王玄才“哦”了一声。

  尹凤莲忍不住道:“你就不想知道出了什么事?”

  他枕着自己胳膊,淡淡说道:“出了什么事?”

  “她假扮成我,昨天夜里凑巧偷听到我丈夫与人说话。苏幕遮为了灭口,把她给杀了。尸体埋在花园之中,不准人张扬。他还没认出死的人不是我,不过以他的精明,迟早会知道。”

  说罢,她走到床前,猛地一跳,跳在王玄身上。

  莲花夫人神色古怪,指尖还趴着那只尾针倒竖的蝎子。她低声道:“那天晚上,苏幕遮的话,我听到了。用不了多久,秦王便要对太子不利。”

  起先,王玄还全不动容。听到这话,忽然坐起身来,问道:“什么时候?”

  “应该就是近两天。当时他神色惶急,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只听到前半截。银针露了行藏,后来的事我便听不到了。”

  他沉吟半晌,又道:“为什么告诉我?”

  “我想瞧瞧,你是打算明哲保身,还是打算要去通风报信。他们这次是夺位之争,如果选错了人,下场可想而知。”

  尹凤莲砰地一下,被撞得跌倒在地。她捂住额头,探手之处只觉坚硬粗糙,却瞧不见近在咫尺的大树。

  王玄将两扇门板卸下,在门槛上搭了个小小的斜梯。

  此梯高仅数寸,倒与桥梁相仿。只听一阵咯吱咯吱的动静,小木人儿从门内摇摇摆摆依次行出。男孩在前,女孩在后,列为两队,有条不紊。它们扛的扛,抬的抬,将角尺、锯子等物搬入院中。

  尹凤莲也不知他是使了什么法术,竟能隔空驱策这些人偶。不多时,人偶两边对面拉起锯来。王玄束手观看,全然不用亲自动手。

  造车虽说工序颇烦琐,可那些木头小人手脚便利,一天下来,眼看它们将树锯倒,照画好的图样或刨或凿。

  这情景甚为神奇,皆因光瞧得见人,瞧不见车。王玄督工,未敢有半分松懈。他一会儿将图纸展开凝神观看,一会儿又对那些小人嘟嘟囔囔地吩咐一通。倘若不明底细,还以为这人疯了。

  尹凤莲于此道外行得很,不想碍手碍脚,于是转回屋内。

  余下几天,前院都是敲敲打打。

  随着工程进展,王玄神色便愈加凝重。他们二人平素并不交言,谁也没提那天晚上的事,各自心照不宣。

  这天早上,莲花夫人被一阵嘶鸣吵醒。她也不顾梳头洗脸,赤脚跑到门前。

  只见一匹骏马,长鬃翻云,四蹄踏雪,背上一溜长鳍。那灵物沛然长嘶,双足悬空,威风凛凛。

  她又惊又喜,不想这些天里,王玄背着她已将蚤马炼出形质。

  它身上许多光斑,轮廓若隐若现。小木头人乱堆在一处,早已不动弹了。

  她走上前去抚摸车身。触手许多精细花纹,十分敞阔,可谓是巧夺天工。马已套好,万事齐备。尹凤莲想,此时不走,还等什么?

  她喊了两声,不见有人应答。前后屋内一转,心内发沉。王玄竟然踪影全无,这个时辰太早,他向例是不出门的,她就知出了事。

  尹凤莲走至柴堆旁,将苗闪脑袋揪起,扯出塞嘴布,给了两耳光。

  大盗打个呵欠,睡眼惺忪。

  她厉声问道:“他上哪儿去了?”

  “这可说不好。他一大早就出了门,临走前特意轻手轻脚,那模样啊,我瞧着像贼。”

  “就没留下什么话?”

  “没有。不过我看见这小子留了一封书信……”

  “信在哪里?”

  苗闪一努嘴,翻着眼睛说道:“窗台瓦罐下压的不是?”

  确有一封书函,上面只有一行字:车已造好,任你取用。内中机巧,均书于车中壁上,一望可知。此处不可久居,或走或留,听其自便。

  她匆匆读完,一怒之下,将瓦罐顺手掷出,摔个粉碎。

  苗闪险些被砸中,哇哇大叫。

  尹凤莲狠狠瞪他一眼,喝道:“闭嘴!”

  贼人果然怕给堵口,乖乖噤声。

  王玄立在阶上,展眼望去,天空阴若锅盖,云蔽暖阳。长街之上,人来车往。远远宫楼殿阁,玉树琼华,一片虚浮的繁华景象。

  红漆大门只略略开一条窄缝,他将指来宽的帖子递上,便候于檐下。

  太子府虽说极深,然则等了片刻,他不禁心烦意乱。

  他眼尖心细,甫瞅见地下轮辙簇新的印痕,就暗道不妙。倘若太子建成方才离府,这会儿不知人在何处。

  果然,魏征得信,出来相迎。谁想王玄劈面第一句话便是:“太子哪里去了?”

  魏玄成怔得一怔,答道:“方才万岁宣殿下入宫面圣,刚去不久……”

  话未说完,王玄掉头就追。

  魏征见其神色有异,一把扯住,急问道:“莫非内中有事?”

  王玄朝他低声答道:“他的事败露了。秦王将太子与后宫妃嫔勾连之事上奏,此次入宫凶多吉少。你与人知会,点兵速至玄武门驰援,我去追截殿下。”

  魏征听罢,脸色煞白。哪里想到这事儿竟突如其来,全无半分征兆。他虽不知王玄哪里得来消息,可事关重大,岂敢怠慢?又无暇啰唆追问,当即听其所说。

  王玄要了一匹脚力,顺路打马赶下去。

  李建成与李元吉款款前行,两人都未往坏处想。头前三位老成持重的宫人引路,众人神色凝重,不交一言。

  太子只道平常。人身在顺境当中,不肯去想倒霉事,何况他正值荣宠加身,哪会怀疑其中有诈谋?

  正然行路,忽听一阵马蹄声,奔雷相似。

  太子诧异,扭项一望。只见一人一骑道上疾驰,旋风般抢上。随行扈从纷纷大喝,拔兵刃相迎,恐其意图不轨。谁料他却勒住马,跳下鞍,缰绳拢住,跪在当街,口称殿下家将,有急事奏报。

  李建成认得王玄身形,心内犯疑,将他叫至跟前,问道:“有何事这等匆忙?”

  “殿下请速回府,此处人多眼杂,不便明言。”说着,朝那两个宣旨之人瞥了一眼。

  太监听罢,尖声怒道:“好大胆!一个小小家将,也敢当街挡驾。来人,将他拿了!”

  随行侍从虽是太子府上之人,皆不认得王玄,立刻一哄而上,便要动手。

  李建成精细,觉出事有蹊跷,招了招手,将其招到跟前。他说道:“有事待我面圣之后,再行商议。”

  王玄心想,到时候只怕悔之晚矣。可又不能当着别人说,你跟你爹两个小老婆私通的事,早被人家背后泄了机机密。这话如何出得了口?

  他使个眼色,低声道:“殿下,今日天色不好,只怕不宜出行。”

  李建成一听,心里明白八九分。

  毕竟为贼的心虚,就打量是不是自己做的好事露了行藏。

  他略一沉吟,倘若这事当真传到皇上耳内,不去岂非不打自招?倘去,凭自己平日的恩宠,三分舌辩,谅要遮盖也不难。就算当真怪罪,有圈套埋伏在内,想那禁卫总领何进是自己亲信,有他相助不至出什么舛错,当可全身而退。

  主意定妥,加上平日对秦王很是藐视,未放眼内,太子只叫王玄随侍入宫。

  见其决心已定,王玄拦挡不住。他心里想的是,还有府上人马押后驰援,加上玄武北门皆是自己人,秦王纵有行刺之意,估计难以成功。

  远远望见北门,只觉一片肃杀,李建成心内不由突突直跳,好没来由。

  齐王李元吉也觉出似有不对的迹象,到底哪里不对,可也说不上来。

  论起来,依唐代宫制,太极、大明两宫为听政之处,最为紧要。两宫对称,落于南北两轴。又有外朝内廷之分,外在南,内在北。因此,正北玄武门恰是咽喉要地,举足轻重。门外设两廊,重兵把守,称为“北衙”。

  这地方太子每日走得惯熟,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无不了然于胸。

  李建成吸一口气,正迟疑间,忽觉一道白光闪住眼目。他暗暗吃惊,心道别是有鬼吧?转而细瞧前边,静得出奇。虽无风过,树叶径自摇了几摇。

  太子脸色乍变,忽地勒住马,转身与齐王低声交谈几句。两人拨转马头,便欲东归宫府。

  随行侍卫因事出仓促,皆面面相觑。唯王玄一人不退反进,压住阵脚,恐有人追袭。

  他喝道:“前边有埋伏——”

  话音未落,只见一人自门内策马奔出,叫住太子。

  那人装束甲衣,神采翩然,英毅果敢,气势凛然迫人,正是秦王李世民。

  他不慌不忙行上前,扬声说道:“皇兄留步,臣弟这里有几句话说。”

  李建成被人指名道姓叫住,若走,未免堕了威名;若留,又未免凶险。正踌躇间,齐王李元吉却没眼色,说道:“他不过孤身一个,能起多大风浪?今日阻住我等在宫门之前,正好问他个失仪之罪!”

  说着,他转身遥遥一指,哈哈一笑道:“莫说几句,就是几十句、几百句,又奈我何?还真道我等怕你不成?”

  王玄听到这话出口,就知事有不谐。你也不看这个光景,这个地界,眨眼便是杀身之祸,人家明摆的是有备而来,要杀我们个措手不及,你倒谅他不敢在殿前动手?

  平日也罢了,这时候,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几口。何况生死之间,命悬一线?

  虽被言语冲撞,秦王仍是神情肃然,言辞谦谨,道:“兄贵为太子,来日得继大统。然你我三人虽有君臣之别,到底一母所生,都是血脉至亲。想昔时三国鼎立,魏王曹丕嫉恨其弟曹植,借口七步为诗,欲杀之,植吟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一句。不想今日,我兄弟三人竟也演变至此,实非吾本心所愿。”

  李建成益发不安,说道:“你这话叫人好生不解。”

  “当年天下变乱,弟劝圣上起义旗取西河,拜右领军大都督,领右三军将士。兄太原从之,拜左领军都督,从平长安。那时,你我同胞兄弟沙场征战,是何等不易,方助父王功成,挣下这锦绣江山。你荣宠加身,得封太子,弟唯兄之命是从,不敢有半分逾越。只恐人道我欺心,有篡权之想。然则,兄种种的计谋,条条的款状,无不欲置吾于死地。若非如此,我如今焉肯出此下策?”

  太子听罢,面上无光,强道:“为兄何曾要与你作对?你招贤纳士,拥兵自重,此已近反叛。我怕父皇得知,便要降罪于你,才不得以,请逐房、杜(即房玄龄、杜如晦)二人,迁弟于洛阳,本是为免骨肉相争,是为兄一片好意,不可错会。”

  李世民不由得冷笑,说道:“兄请臣弟入宫宴饮,欲以毒鸩之,弟吐血数升,当夜险死,也真是一片好意。这且不论,尹阿鼠横行不法,兄助其为虐,致令礼法废弛。兄悖人伦大道,与张婕妤、尹德妃yín乱私通,致令纲常颠倒,更在父皇面前惑乱圣听。其中哪一条哪一款,不是大罪?”

  这话句句直中他心,好不厉害。太子恼羞成怒道:“你要怎样?”

  “望兄自请天裁,削太子封号,割地封王。殊不失于体面,不令兵戎相见。”

  “李世民,你好大口气,这事想也休想!”

  秦王长叹一声,击掌三下,说道:“那便休恨我不念手足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