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让哥哥，你怎么了？”契丹少女上前一面扶住他的手臂，一面温柔地替他拭去他脸上的汗水，“德让哥哥，起风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吧！”

    “哎！”韩德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玲珑妹妹，你先回去吧！”言毕，一面深深地闭上眼睛，一面又将头重重地撞在了合欢树的树干上，砰然作响。

    “德让哥哥，你别这样！你别这样！”耶律玲珑大为心疼地道，“遇到这样的事，玲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才好。可是，玲珑知道，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无法改变了。以前，我阿娘在的时候，常常对我和哥哥说，我们契丹人一出生，长生天就把咱们的一切都安排好了。”耶律玲珑说到这儿，看了看韩德让，继续说道：“我们契丹古话不是也常说，花谢可以再花开，但是缘去却不可再来。你与燕燕姐姐固然有缘，但现在燕燕姐姐却已经嫁给了当今皇上，成了我们大辽国尊贵无比的皇后，这一切想必也是那长生天的安排。如今，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而折磨自己呢？我想，要是燕燕姐姐知道如今你是个这样，她也一定会伤心的。因为，因为整个事件，你和燕燕姐姐谁也没辜负谁，谁也没有错。只不过，是长生天让你们分开了。因此，不光你很委屈，你很伤心，那身不由己的燕燕姐姐又何尝不是呢？！但这既然是长生天决定了的事，你们能怎么办呢？……”

    “玲珑妹妹，你不要再说了！……”韩德让头靠在树干上，不无痛苦地叫道。

    “德让哥哥，你真的不能再这样了！”耶律玲珑安慰他道：“德让哥哥，如果你一直这样痛苦，这样的消沉下去，想那燕燕姐姐在皇上身边怎能心安呢？”韩德让听耶律玲珑如此一说，心下一动，慢慢抬起了头。耶律玲珑这才发现韩德让的双眸里早已经噙满了一眶泪水。

    “德让哥哥，给你！——”耶律玲珑忙忙地从自己的腰里取下自己的丝帕递了过去。韩德让接过了丝帕，并不拭泪，却自嘲道：“玲珑妹妹，你是不是觉得我韩德让没有咱大辽国男子豪放英武的气魄，倒多了几分南朝宋人士大夫们婆婆妈妈的味道？”

    “没有！”耶律玲珑忙忙地摇摇头，一面再看看韩德让面上的表情，知道此时他心情已略有转圜，遂也直言道，“德让哥哥学识渊博，文武全才，既有南朝宋人士子儒雅尚学之风，亦有我们契丹男儿的尚武豪放之气，岂能是南朝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大夫们可以比拟的？！”

    “玲珑妹妹，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怎么没有？！”耶律玲珑扑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拉住韩德让的手臂，认真地道，“德让哥哥，你一定要尽快振作起来！这可不光是为了燕燕姐姐，还有义父义母他们，还有……”耶律玲珑说到这儿，抬头再看了看那韩德让，却没有再说下去。韩德让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义妹的心思，自言道：“谢谢你，玲珑妹妹，谢谢你，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给予我的支持与安慰！”

    “德让哥哥，你何须对我这么客气？”耶律玲珑俏皮地回道，“我可是你的义妹呢。”借着韩德让说话这一片刻，耶律玲珑猛然发现那颗壮硕的合欢树上依稀可见两行文字，一行是用契丹小字写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另一行却是两个汉字书写的名字：一个是韩德让，一个赫然正是萧燕燕。从树干上的字迹上来看，那两行文字刻写在这颗合欢树上的时间显然已经有些年月了，以至于那些字迹随着树干的长大，已然变得有些歪歪斜斜的了。耶律玲珑平日里所读汉文的书籍不多，并不能准确翻译这两句话的含义，但从韩德让适才这一系列的举动上，冰雪聪明的她还是知道，这必定是韩德让和萧燕燕他们两人昔日的爱情誓言。也唯有如此，面对两个相爱的人曾经共同写下的爱情誓言，韩德让才会陷入如此痛苦的境地。只是，如今他如此痛苦伤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振作起来，而自己的心事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对人诉说，才能让对方知道……耶律玲珑正想得出神，却见韩德让一下站起身来，猛地抽出自己腰间的弯刀。